一纸书两字。
一曰:仁至。
二曰:义尽。
抚须而微笑,看向郕王,满是欣慰之色。
二纸四字相连便是——仁至义尽。
言仁至义尽者,唯文天祥,文山先生,文信国公。
古今论气节二字,无有出右。
元以宰相之高位诱之,公不改其节。
元以弟、妻、女人伦之情逼之,公不改其节。
元以死吓之,公不改其节。
元易得天下,却难得公。
臣心一片磁针石,不指南方不肯休。
终求仁得仁,得杀身之“福”。
元大帝忽必烈亲自勾批,以极刑斩首文天祥。文天祥跪拜南方而慷慨赴死。
妻欧阳氏有幸收尸,从怀中得一绝笔书。
言:“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观后当晚,曾劝降文天祥的妻欧阳氏悬梁而死,妻随夫死,以全气节。
在场的朝臣哪个不是学富五车之辈,文天祥的生平经历哪个不知,哪个不晓。
于谦更是文天祥的狂信徒,家中都供奉着文天祥的牌位,其一生都在效仿文山先生,做到义尽而仁至。
堡宗杀的好啊!没这场冤杀,于谦,于少保到不了华夏风骨这个高位。
胡濙和王直更是心中大慰,殿下当真是好手段。
以仁至义尽四字杀杨善李贤二个逃臣,手不沾血,仁名双全。
没有一个弃君弃国的文人能抗住仁至义尽四个字,留给杨善和李贤的后路只剩下一死全节这条路。
要是他们自己不想体面,有的是人来帮他们体面。
朱祁钰站在杨善李贤面前,二人惶惶如丧家之犬。
朱祁钰双手负后结扣,英姿神武,仪态万方。
其身后的孙太后忍不住微微眯起了凤眸,哀家就喜欢看这种时候的殿下。煌煌如神明,风流胜谪仙。
这种殿下,你们这群文臣武将以后还怎么结党营私,搬弄是非,贪赃枉法,欺君罔上?这会儿哀家都有些可怜你们了!
朱祁钰以一种审判者的姿态俯视二人,沉声道:“杨善,李贤,何不谢恩?是嫌孤的赏赐不够吗?”
二人早已泪流满面,哆哆嗦嗦地捧起地上的仁至义尽两纸四字,呈于头顶,泣不成声道:“臣……臣谢陛下隆恩。”
孤看你们真是昏了头。
“是殿下。”朱祁钰矫正道。
二人此刻却是恍若未闻,哆哆嗦嗦爬起身,手捧着朱祁钰亲自赐下的墨宝,魂不守舍的沿着刚才膝行而来的甬道,摇摇晃晃地往奉天殿外走去。
“呸!弃君弃国的奸佞小人。”高谷一口浓痰吐在李贤官袍之上。
高谷打了个样,从者如流。
一声声叫骂,响彻整座奉天殿。
就连朱祁钰都有些惊呆了,大明的省bu级官员就这德行?
圣人云: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当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世人都觉得文人一股书生气,打不还口骂不还手。但大明的文官,武斗不在武将之下。动辄以死谏,以尸谏。性之刚烈,堪称历朝历代之最。
目送二人出了奉天殿,朱祁钰于心中轻声一叹,自己倒也不至于用今后的罪来杀如今的二人,朕非气量狭小之辈。
只是这两人的弃君弃国行为严重与如今大明朝堂的宣传口径相悖。
有赏,则必有罚。
只能借两位之头颅,警示天下,弃君弃家者是个什么下场。
……
散了朝会。
百官退朝。
六部九卿留了下来跟朱祁钰开了个小会。
大司马于谦上来就跟朱祁钰磕头道歉,作为文天祥狂信者的他,今日朱祁钰仁至义尽四字可谓是写进了他心坎里。
“下次还敢如此直谏否?”
于谦怔了怔,半晌沉吟,点头直言道:“今日是今日,以后是以后。殿下若有过,谦直言不讳。”
朱祁钰翻了记白眼,骂道:“孤早晚砍了你。”
于谦讪讪一笑,不敢接话,也不必接话。
几人落座于本仁殿中,朱祁钰先将自己昨日批写的奏书分发给六部五寺,批红的照书办理,驳回的写了修改意见,另再提议案上书。
处理完政务,已到了晌午时分,朱祁钰通知御膳房传膳,众人一并吃了午膳。
下午时分,便是头等大计,为京城保卫战做提前部署。
工部与兵部一同办理的坚壁清野政策已收纳第一批灾民入城,京城有亲属者投奔亲属处,无亲者先安顿在京城寺庙道观祠堂之中。
通惠河清淤工作已经同步进行,首批征发的一万名工夫已经到位。
现场清淤,现场烧砖,现场建屋。三管齐下,虽然清淤工作略受影响,但这已经是能拿出来的最完美的解决方案了。
备操军,备倭军每日一报,行至何处。
南京那边尚无消息,按照八百里加急的进度,南京应该已经收到军报,开始着手准备了。
虽无大喜,但颓势已挽,那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境界,好似又到了眼前。
一切都在朝着自己设定的目标前行,便是大好局面。
众卿告退后,朱祁钰独留下高谷一人。
“高谷,孤从古籍中翻出的火药方子,你可有令王恭厂的匠人研制?”
高谷恭敬回道:“殿下所赐的新方子,一硝二硫三木炭加点白糖,果然威力惊人,有掀天揭地之震。就是……就是……”
“放。”
高谷挠挠头:“比例方面臣还需要叫匠人多加琢磨。”
誒!朱祁钰心中一悲,不怪说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百无一用是文科,早知道能穿越,自己早就弃文从理了。
也幸亏出了抖音,自己当乐子看的穿越者宝典,倒是记下不少好货,就是记的太少,太浅,引为大恨。
好在大体的方向是有的,剩下就是海量的实验和实践。
“王恭厂那边你多加关照叮嘱,缺钱缺人缺物,与孤直言,孤无所不从。孤只有一个要求,匠人皆我大明子民,配火药时定做好防护,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高谷动容,躬身应道:“殿下仁心善举,天之德地之操,万民涕零,苍生怀恩。”
朱祁钰的支持也只能到这里了,不是他不想去王恭厂监督,而是他不能去。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朕乃天下共主,一言一行,当为天下谋。
还没等高谷继续吹捧,兴安进殿请安道:“殿下,太后请您去慈宁宫一叙。”
这一天天的,动不动就是召孤,宣孤,见孤,太后少了孤是会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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