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他都回头了,梁青放开扶着石壁的手,脚下一滑跌在地上,猛而高的风速就在这一刻顺势而起,梁青在地上打着滚,被黄风迅速推下陡坡!

“爸爸!”梁青抱住陡坡边上斜长的树呼救,“救我!我要掉下去啦!爸爸……爸爸!”

她一声声高喊着爸爸,这两个稀松平常的字眼直刺半坡上的男人,他记不清有多久没听过这两个字了,只有梁青很幼年的时候这么叫过他,他想不通梁青今天怎么转性了,一声接一声地管他叫爸。

“爸爸!救我啊爸爸!”

梁青的声音更尖了,带着犀利的惨叫,乍一听都知道她坚持不住了。

“告诉你要死死远点儿,烂女子折磨人!”

梁青听到了父亲的抱怨,也看到了父亲终于转回来拉他的身体,她迫切地伸出一只手,好像急于寻求活路的弥留者,但她包着脸的薄布下,唇角已经向上弯曲咧到了眼角下。

三步,两步,一步……一大一小两只手握在了一起,梁青感受到对方准备待发的力刚传到手腕,她紧赶一刻,将早已准备好的力道更快地喷薄出去,她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胳膊向后一扯,对面完全没有防备的男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突然一头扎下了陡坡!

一声闷响。

“爸爸!爸爸?”

梁青又呼唤两声,没人应,她这才拽住一头绑在腰间,一头绑在树上的绳子将自己的身体完全拉回坡上的平地,她早把自己护好了,她轻声对影影绰绰趴在地上的人说:“这么粗的绳你自己没看见怪不得谁,你现在知道疼了吧,让你也尝尝我妈受的罪,你多疼一会儿吧,最好把你也摔骨折,看你怎么逼我妈生儿子!”

梁青用絮絮叨叨庆祝自己得逞,她解下绳子踢飞出去,接着找了个浅浅的土穴避着风沙,她早计划好让父亲受受教训,她不打算尽快喊人来帮他,还想了很多怎么装无辜解释她的“不小心”,她坐在土穴里咯咯笑,成功完成的暗算让她觉着自己有能力保护妈妈了。

风沙还在行进当中,梁青远远关注着坡底终于在十多分钟后缓缓坐起的身体,痛苦的呻吟声混在爆土扬灰的沙尘中灌进梁青的耳道,看来父亲缓过来了,她有些紧张地站起来,大脑飞速旋转,思考该如何表演关心父亲的样子。

突然,耳边炸雷的响声剧烈袭来,风,再次高高卷起刚才力道已经衰微了的飞沙走石,不可思议的自然用一道电光劈开黑黄色的沙墙,这风速,竟比刚才快了许多倍!

暴雨要来了。

梁青后悔解开绳子,现在的她只要从土穴露出头整个人就会被吹走,暴雨她也是见过的,会让这道山梁变得泥泞湿滑,滑下陡坡她非得摔得鼻青脸肿不可。

刚后悔完她就愣住了,因为那棵刚刚还抻着她的结实的树,生生被暴风连根拔起,砸向坡底!

那棵树从梁青出生前就在,现在已经是一个成人环抱才能围住的粗壮大树,天气好时梁青还经常在那树上爬上爬下,它一直稳如磐石,可现在它居然被风吹断,而它滚落的方向……

“爸!”这次,梁青的尖叫振聋发聩,真的发自心底!

粗壮的树干被暴风托起,一半悬空着在石壁蹭出噼啪的折断声,它的下落分明该是一个过程,可在梁青眼里却是一瞬间的事——树,撞上了闪避不及的父亲,风,带着一人一树继续向下滑坠。

梁青呆呆地望着被沙墙挡严实的前方,接着听到一声巨响,她按住上下磕碰的牙齿,转身躲进土穴。

4小时后,当大雨降下,风渐止息时,梁束村的人在陡坡尽头找到了被风怼到刚硬石壁上撞碎的大树,那一层层残破的碎片下,倒着一具被枝丫穿透,挤在树干和石壁中间血已流尽的尸体。

贵原磅礴的风雨毫无意外的又带走了一批人,但湿气也很好的浇灌了干裂的荒凉大地,自然和人心一样,无法用好或坏一概而论。

寡妇。

梁青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是在梁家祠堂,一个比自己家院子看上去富贵不了多少的土窑,她看见人们指着披麻戴孝的石丽唏嘘:“年纪轻轻成了个寡妇,好好的日子不过,以后更没好日子过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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