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后」

围观的人渐渐作鸟兽散,男孩爬起来还要跑,却被冷玉笙拎着衣领提回来。

“跑哪去?你个小祸害!”

“放开我,你个大坏蛋!”

“嘴还坏,一句实话没有。”他随手两下给男孩点了个穴,男孩立马木头人般坐到地上,只有俩眼睛滴溜溜地在转悠。

“殿下,你怎么来了?”

杨烟还没反应过来这家伙怎么蹦出来的,冷玉笙已经劈头盖脸骂她了:“你果真是不识人心险恶,要不是我,你还要给人占多少便宜?”

“哪有不识?我也是资深卖艺跑江湖的,又在京城混了那么久,什么人没见过?”杨烟叹了口气,“你就是太粗暴,我本来自有应对法子。”

“我粗暴?”冷玉笙有些生气,“难不成姑娘就喜欢别的男人一直那样拽你胳膊,摸着你手?”

顺便踢了踢脚下男孩:“还非得救这么个玩意儿,真是东郭先生救的狼崽子!”

还要再踢,杨烟却蹲下护在男孩前边:“别打!殿下多少有点仗势欺人了。”

“你还要护着他?真把自己当菩萨了?”冷玉笙虽然生气,还是收回了脚。

她永远这个样子,对谁都仁慈,都讨好,好像满脑子灌的都是水。

他莫名有些郁闷,无力感涌上心头,却又说不清那是什么。

干脆坐到牌坊底下石头上,垂着胳膊生闷气。

杨烟将男孩仔细拖到阴凉处,自己也在他身边坐下来。

“殿下,你是觉得这些百姓,都无可救药么?”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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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玉笙抬眼望了望快要西斜的日头,想他入赤狐营后,一路筑城、治水、治疫,为国家为百姓付出很多心力,刚才沿泽县游逛一路,见市井欣欣向荣,好不容易觉得世道变好了些,此刻仿佛一个巴掌立即给打回原形。

“本以为只有官场脏污,百姓多少是良善的。”他道,“但,分明见到小孩有小孩的恶,成人有成人的恶。恶小孩长大了,就会成为恶人。”

他倒也不是怕恶人,毕竟连黄兵般的土匪都能给收服,檀州知州主簿那样的也能撬动其更换阵营,还能将骆坤弄到京师受审。

偏偏百姓这些入不了刑律的恶,叫他无法招架,挫败感兜头而来。

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孩子,靠小偷小摸再耍些小聪明,向着恶的尽头滑落下去。

“殿下,有善就有恶,就像朝政再清明,也总会有贪腐一样。”杨烟撸了把袖子,无所谓道,“殿下就是在高处太久了,向下一直都有权力光环,以为只要你一开口,就能摆平许多事情。只要你一施恩,百姓就得领情,然后个个都成道德模范了?”

“下属们有求于你,你能给他们带来荣耀,所以会在你面前表现出最好的样子。可就算是菩萨,百姓们不也只初一十五,或者有事相求时烧香?”

“你别太担心,百姓不是洪水猛兽。你瞧,哪里不都是男人欺负女人、成人欺负孩子,官吏欺负民众?底层有底层的斗争,底层人也有自己的求生法子,大家不都是捡软柿子捏?”

“这就是人性啊,任是盛世乱世,几千年都没变过。你不也欺负了那男人,他却不敢揍你?”杨烟笑了,“是不是一个道理?”

“阿嫣……”冷玉笙嘟囔一声,这姑娘向来通透,但天晓得这是受了多少磨折才弄明白的。

果然杨烟接着说:“我也是被人欺负惯了,好像从十三岁离开家的那天起,就成了离巢小鸟,什么都要靠自己。偏偏又是女子,又是小孩,又是民众,所有弱势都占全了,你说,别人不欺负我欺负谁?”

她想起那年端午,揪她头发的小厮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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