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6）

第五章（6）　　新河浦路边上的濠涌里清幽幽的水，在阳光下反射出白光。左边到处是精巧华美的洋房，有欧式的，也有半欧式半中式的，周围有许多树木，木棉，小叶榕，玉兰树枝繁叶茂。洋房在这些树木的掩映下，透出别样的风情与韵味。　　方楚惜漫步在新河浦路上，她只是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运气不错。今日，他穿的很休闲，一件白衬衫配一件灰色毛衣。这些年，他一直保留着军校的习惯。　　“方小姐。”顾剑程在家附近散步，老远就见她一个人悠哉地走着。　　“顾处长。真巧。”　　“这次又是要去做什么善事吗？”　　方楚惜含笑道，“不是。我是要去美华书局找书。”她心里美滋滋的想，我可是连借口都找好了的。　　“我恰好有时间，一起去看看吧。你想找什么书？”　　“Great Expectation by Charles Dis. 我找了好多书店都没有，希望美华书局会有。”　　“你喜欢看狄更斯的书？”　　“是啊，他的小说大都描写下层社会的人的悲惨处境，同时还揭露了上层社会和资产阶级的虚伪，故事引人入胜。看他的书以前，我以为西方国家都十分富裕，没有穷人的。他的小说，让我对一个自己没有接触过的世界有了更深入的了解。”方楚惜一边走一边悄悄地偷瞄他。　　“除了这些，他的小说还体现了人性中的真、善、美。”　　“对。在David Copperfield这本书中，David的姨婆告诫他三句话，‘永不卑贱、永不虚伪、永不残忍’，我非常认同。”方楚惜像是遇到了知音，打开话夹子，说个不停。　　顾剑程为了迁就她，特意放慢步伐。他对她的好感越来越浓，她并不是个只知道逛街购物的闺阁千金，她有自己的思维与见识。　　“他的书你看过几本？”　　“不多，目前只看过David Copperfield与A Tale of Two Cities,他的书不好买，你呢？你看过几本？”　　“只看过《雾都孤儿》，这是留学德国时，朋友送的。故事不错，改天拿给你吧。”　　“好，谢谢你。”方楚惜感到惊喜，这意味着她下次还有借口见他。“你去过德国留学吗学的是什么呀？德国是个怎么样的国家？”方楚惜好奇外面的世界，原来他那些年是去了德国，难怪北伐后他就似乎从广州消失了。　　顾剑程见她白皙的脸上泛出一层粉红，淡如桃花，一双杏眼如波光流转，顾盼生辉，说不出的灵动。他泛起笑意，“那么多问题呀！我是军人，在德国自然是学一些关于军事的东西。”　　“像黄埔军校一样的军事学校？”　　“嗯，柏林陆军大学。”　　方楚惜向他投以崇拜的目光。“你会说德语吗？”　　“会一点，不过，当时我们更习惯用英文交流。”　　“德国人友好吗？”　　“德国人比较严谨，注重礼节，待人诚恳。下次有时间再给你讲讲德国的一些事，现在呢先进书店找书，如何？”　　方楚惜定睛一看，才发现美华书局就在眼前了。　　中华书局设在东山新河浦路，由外国传教士创办，方楚惜与顾剑程在里面转了一圈，没有找到《远大前程》这本书。不过方楚惜一点都失望，“没关系，并不是要把所有的好书都读完的，现在没有卖，搞不好以后就有了。把它放在心中，人生才有期待。”　　顾剑程被她的乐观感染，只觉得要与她多呆一些时间。　　“快到中午了，不如就一起吃个午饭想吃什么呢？我有好些年不在广州，不如方小姐给些建议？”　　方楚惜欢喜的满脸飞霞，杏眼发亮，本来她正寻思着如何措辞约他一起吃饭，不曾想到他主动邀约，幸福来得太突然。“不如去喝艇仔粥？”　　“也好，很久不曾喝过，有些想念了。”　　荔枝湾的艇仔粥是船家用十多种原料熬成的米粥，非常受大众欢迎。荔枝湾江水碧绿，边上的荔枝树，苍郁葱茏，白花花的江水缓缓地在江湾中流淌，远处，越秀山影影倬倬，若隐若现。江面上停着许多船艇。　　“艇仔粥啦，喝粥啦，喝粥啦，不新鲜，不要钱啦。”艇上的人大声吆喝起来。十来米、二十米宽的小艇头上挂着“王记”、“李记”、“发记”的幌子，上面锅碗瓢盆，一应俱全。鲜嫩的生菜，红红的花生米，发丝般的姜丝，色泽诱人的酱汁无一不吸引着人们的胃。　　他们点了两碗粥，静静地喝起来。　　“你常来这里喝粥？”顾剑程看着方楚惜。　　“有时候会和同学一起来。我们都挺喜欢喝艇仔粥的，因为一碗粥就可以品尝多种美食。”　　“以前在黄埔军校时，学生大部分时间是不能出岛的，但每个月会有一次机会出来放松。那是，大家都很饿，出岛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吃的，然后才会到书店买书。”　　“那你们岂不是吃遍广州城？”　　“当然没有，时间有限嘛。谢维干当年也是喜欢喝这里的粥，不过他最喜欢的还是湿超牛河。”　　“你们在黄埔军校的日子是不是很艰难啊？”　　“是啊，经费不够，我们时常吃不饱，当时大家都是20岁左右的青年小伙子，正在长身体，食量是很大的。当年，长官要求学生练习挨饿，说那是军人的必修课，可我们心里明白，那是军校不够钱吃饭。”　　方楚惜定定地看着他，为他感到心痛，他们这些黄埔军校生值得世人敬仰。　　顾剑程喜欢看透这样静若止水地神态，“我带你去吃炒河粉吧。这么多年没有去，希望那家店还在。”　　“你没有吃饱？”　　“我一个大男人，一碗粥怎么够饱？”　　方楚惜笑笑，“我可能吃不下太多。”　　“没关系，我负责大部分。”　　方楚惜看着他大口大口地吃着炒河粉，脸上挂着甜蜜的笑容，若以后的人生也能伴着他，陪他一起吃饭，你该多美好。　　下午时分，顾剑程把她送到雅静清幽的麻石小巷，停下脚步，“走了大半日，你也累了，赶紧进屋休息吧。”　　顾剑程准备离开时，方楚惜唤住他，“顾处长，若是以后你还想吃炒河粉，我可以和你一起去的。”她有些娇羞的低下头。　　顾剑程爽朗的答应。“好啊，不要忘记了，你还欠我一顿饭。”　　“我记得的。”方楚惜不禁莞尔。顾剑程见她进了屋才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