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苏婉清睡着后,沈舟从房里出来。
吩咐春荷和秋荷好好守着后,他脚步一转,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长青,去看看大爷睡着没。”
“是。”
吕长青收到吩咐,转身跑着离开了。
沈舟推开书房门,自己摸索着,点燃了蜡烛。
刚把桌面上的东西收拾好,外面便响起一阵脚步声。
房门只是掩着,来人只是伸手一推,房门便开了。
“舟子,有事找我?”
沈舟抬头看了眼,把手里的书放到一旁的架子上。
“大哥,进来坐。”
“嗯。”
沈立顺手把门关上,走进去,到沈舟身旁坐下。
“弟妹可还好?”
“挺好的。”
沈舟端起水壶,给沈立倒了杯热水,接着又给自己倒了杯。
“大哥,我明日得出门一趟。”
沈立端起水杯,正要喝,闻言,又把水杯放下,“你要出门去哪?”
“今儿陈太医不是过来了吗?”
沈舟知道陈太医过来这事必定瞒不过他这两位哥哥,索性便摊开来讲了。
“他给我送了药膏过来,说是皇上让他们太医院给弄的。”
“皇上让弄的?”
沈立实在惊讶,“皇上还管这事呢?”
沈舟清了清嗓子,“大哥,你忘了,你弟弟可是六元状元郎,手废了这么大的事,皇上总得过问两句吧?”
沈立眉头一皱,瞪了眼沈舟,“不要乱说。”
他把话题拉回来,“难不成,你出门是要去跟皇上道声谢谢?”
沈舟略一琢磨,点了点头。
“大哥你要这么说,好像也对。”
“什么对不对的,你今儿不说明白了,明日不许出门。”
说着,沈立扫了眼他的身体。
“一天到晚,尽想出门吹冷风。”
沈舟好笑道:“大哥,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呢?”
沈立端起水杯喝了口,“不知是谁答应我,要好好休养的。”
沈舟顿了顿,缓缓叹了口气。
“陈太医过来,是想让我帮个忙,这事也是因我而起,我本该帮的。”
沈立蹙眉,认真想了想,“难不成,他想让你去皇上面前说些什么?”
沈舟点头,“皇上让他们太医院那边务必要把我的手治好,这事哪说得准的,我过去一趟,也免得皇上到时迁怒了。”
沈立心里一沉,可面上还是尽量控制着不要露出什么情绪被沈舟发现。
“这么说的话,你是得过去一趟。”
沈舟笑了笑,“大哥放心,过两天,朝廷也放年假了,到时我便不出门了。”
沈立其实心里也清楚,沈舟说是这样说。
可需要他出门的时候,也还是会出门。
有些事,也是避免不了的。
他“嗯”了声,加重语气,“明日多穿些,把那披风也带上。”
“好。”
翌日,沈舟在书房里练了会字,又由着石头把两只手按了按。
看时辰差不多了,才换了件衣服,披着披风出了门。
今儿天不算好,飘着小雪。
踩在地面上,能明显听到冰渣子被碾碎的声音。
沈舟抱着暖炉上了车。
“走吧。”
马夫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应了声,挥动缰绳,将马车赶往大乾门那边。
临到年关,宫里倒是冷清不少。
沈舟一个人走在漫长的宫道上,雪花飘到了兜帽上,慢慢越积越多。
他垂着眼,抱着暖炉,慢悠悠走到了乾清宫门前。
“皇上,沈修撰求见。”
赵骜猛地抬起头,皱眉道:“你刚说什么?”
刘詹顿了顿,声音不自觉放小了些。
“回皇上,奴婢刚说,沈修撰求见。”
“这个天,他来作甚?”
赵骜眼神一沉,道:“先让他进来等着,朕忙完事再见他。”
“是。”
刘詹退下去,等出了内殿大门,他刚刚提着的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
他转过身,瞥了眼正埋头批阅奏章的皇上,连忙走去开门。
“沈修撰,快进来。”
“好。”
沈舟解开带子,把披风和暖炉递给旁边的太监拿着,听话地走过去。
刘詹看了眼沈舟的脸色,在他走进来后,赶紧把宫门关上。
他小声道:“皇上现在正在忙事,让你在这边等一等。”
“好。”
大殿内的温度,跟外面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沈舟的身子,在暖意中慢慢放松了下来。
刘詹看着,轻笑道:“沈修撰的脸色比之前好了不少。”
沈舟无奈道:“天天喝着补汤,一日两顿,少一顿都不成,再不好,怕是要一日三顿了。”
刘詹被沈舟这话给逗笑了,不过皇上正在里头,他没敢笑太大声。
笑了一会后,他想起皇上的话,小声道:“以后这种天,沈修撰还是别过来了。”
沈舟愣了下,压低声音,“怎么了?”
他往里面看了眼,“可是皇上不喜欢这种天,这儿心情正不好呢?”
刘詹哪敢透露皇上的事,只能含糊道:“我是担心沈修撰的身子。”
“我身子挺好的,刘公公别担心。”
说着,沈舟眼睛动了动,往里又看了眼。
虽然没想明白,但他已经从刘公公的态度里猜出,皇上这会心情,怕是真不好。
刘詹陪了会沈舟,便离开进了内殿伺候。
沈舟一个人待在门口旁边,心里想着一会该如何开口。
结果还没等他想明白呢,刘詹去而复返,又出来了。
“沈修撰,皇上让你进去。”
“好,有劳公公了。”
沈舟跟着刘詹往里走。
里面更是暖和。
沈舟先前不经意瞥了眼上面。
却见皇上穿着不算厚实的衣服,搭着个披风就算完事。
这可把往里塞了好几件衣服的沈舟给羡慕坏了。
“微臣参见皇上。”
赵骜“嗯”了声,“起来吧。”
他直接开门见山道:“爱卿今日过来,是有何事?”
沈舟拱手道:“回皇上,微臣过来,是想问问皇上,先前玻璃一事。”
“玻璃?”
赵骜顿了顿,若有所思,“爱卿可是还有什么没说?”
“回皇上,微臣确实还有些事没说。”
沈舟沉沉开口,“皇上,臣忘了说,臣有个不算大的玻璃厂。”
说到这,沈舟自觉闭嘴了。
赵骜等了会,没能等到下文,正想问,可忽然间,就气笑了。
“爱卿可真有手段。”
刘詹一听,不由看向沈舟。
不懂皇上怎么突然间就生气了。
沈舟倒是心知肚明,“皇上若是不让,微臣回去便让臣二哥把这玻璃窑给砸了。”
赵骜不说话,手指一下一下敲着御案。
那一声声脆响,犹如催命符一般,让人无端觉得害怕。
这是刘詹心中的想法。
他提着一口气,暗中注意着沈舟。
心道这人不来则已,一来就惊人。
沈舟本是想一开口就提陈太医那事的。
但转而一想,直接提的话,引起的疑心就重了。
干脆趁着这次机会,先把自己的事处理好再说。
他既然这样问了。
心里自然也是这样想的。
玻璃窑留在那边,往后不可能只是个装饰品。
等忙完自己所需的,若是皇上不让,他就让人砸了,空出的地方,弄几块菜地也好。
皇上沉默的时候,最紧张的,便是底下的臣子。
沈舟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他紧张的,是皇上的答案,而不是皇上的态度。
反正也就那样了,还能惨到哪里去呢。
赵骜盯着沈舟看了会,想了很多东西。
想到什么,他骤然开口。
“你手上的伤,当时怎么不说出来?”
“当时?”
沈舟回过神,想了想,便知道了皇上说的是什么时候。
他道:“那会臣的手都好了,还说那作甚。”
赵骜瞥了眼过去,淡声道:“你要拿那个玻璃窑做什么?”
沈舟轻咳了下,为接下来的怒骂做好准备。
“回皇上,臣不作甚。”
赵骜拍了下桌子,笑出声。
“不做甚?不做甚你跟朕提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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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舟不懂怎么说,“皇上,臣现在确实不作甚,您若是不让,臣就砸了它。”
赵骜怎能听不出来他话里深藏的意思。
“朕若是让了,爱卿就开始要作甚了,是吗?”
“臣都听皇上的。”
沈舟哪能认同皇上说的话呢,这不是主动把头伸到皇上手里吗?
这么危险的事,他怎么可能会去做。
“都听朕的?”
赵骜眉头挑了下,“那听朕的,把它砸了吧。”
沈舟顿了顿,没有在皇上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接上话。
“怎么,舍不得了?”
赵骜语气很淡,“不是说都听朕的?”
沈舟回过神,笑了笑,丝毫没有尴尬。
“皇上说得是,臣回去就让人砸了。”
砸,必须砸。
不砸不是人。
赵骜若有所思地盯着沈舟看。
“嗯,还有事?”
沈舟没想到走向会是这样,想了想,便道:“回皇上,臣还有一个事。”
“说。”
赵骜拿起笔,随手拿过一本奏折,翻开看了看。
正要落笔,听到沈舟说的,停了手。
他抬起头,像是十分不解,歪了下头。
“你怎么知道这事。”
并没有带着疑问语气的话,让沈舟皱了下眉头。
别的不说,皇上这冷冰冰的语气,听多了还真会让人觉得害怕。
沈舟思考了下,决定实话实说。
毕竟是皇上,随便调查一下就能知道的事,哪还用得着隐瞒。
“是陈太医,昨日他过来,给微臣带了一罐子药膏,说是您的吩咐。”
“药膏臣今早上用了,感觉确实比先前的药膏要好很多。”
“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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