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执意停下脚步,立在车门之畔。
今夜风雪,尤为狂猛。
为避人耳目,特意动用钞能力向驿站申请设置了两部步梯。
此刻,车侍和驿卒正在头等车厢的步梯上铺设防滑毡毯,尚未折返车内。
风不住地灌入车内,裹挟着洁白的雪,落在了他的肩头。
他未曾转身,亦未作答,仿若什么都未曾听闻一般。
只待毡毯铺设停当,便下车离去。
沈薇意轻抿下唇,指尖缓缓蜷缩,直至触碰到掌心的伤处。
她感到些许痛楚,才不得不松开手来。
许是今夜的风太过猛烈,掩去了她的声音,亦彻底吹散了她的勇气……
可她并不知晓……
那个背对她的男子,原本正不紧不慢地系着锦袍的袖扣。
却因她这一问,猛地扯断了扣子。
他眼色暗沉,眉峰紧蹙,时隔数载,再度尝到了紧张的滋味。
此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车侍躬身恭敬道:“姜总,普通车厢的旅人已经尽数离去,防滑毡毯铺设完毕,华车也已备好。”
“嗯。”姜执意应了一声后,刚欲吩咐车侍去为沈薇意取大氅。
却见沈薇意已将身上的锦袍掷入一侧的座席,转身步入了普通车厢。
这掷衣之举,颇有几分泄愤之意。
姜执意自是察觉到了,亦明白她缘何动怒。
可车侍却茫然不知,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赶忙靠边站着低下头去。
沈薇意进入普通车厢后,未在座席上寻见自己的衣裳,便在队伍群里发讯息问询。
得知是被领队下驿之时带走了。
她便走了普通车厢的步梯,身上仅着那件修身的锦绒裙,连一条锦衾都无。
就这般一头扎入风雪之中,刺骨的寒冷仿若鞭笞着她每一寸肌肤。
她宛如冷傲的寒梅,毫无骄矜之态,亦未瞧那辆华车一眼,径直朝着摆渡车走去。
她既未得到他的回应,便只能赌上一赌。
赌他是否会怜惜她。
……
沈薇意许久未归。
姜执意亦未下车,他的传讯玉佩响起,是苏执拨来的传讯。
“我瞧行程讯息你已抵达,听薇已然无恙,接下来我会遣专人昼夜照料她。”
姜执意听了,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苏执思忖良久,还是说道:“我觉得你当真要细细思量,没必要为了沈薇意……”
“你拨传讯与我,便是为了说这些废话?”姜执意语气冷淡,仿若覆着一层寒霜。
苏执只得话锋一转,说起正事……
“乔烨那边给我回复,说愿与我们合作,他亦知晓乔世瑾的野心勃勃,背着他做了诸多行径,只是如今,乔世瑾亦有不少追随者,他们相互制衡。”
“不过……后日夜间,渡口有一批货,是乔世瑾借着乔家之名运送的,这批货不干不净。”
“只要我们能够截下,他便能名正言顺地声讨乔世瑾,我已派人去查探,确保万无一失。”
这一回,姜执意不再是先前那般敷衍的态度,冷声道:“你联系灵虚医馆的馆长,让他带上人手为乔夫人诊治。”
他停顿片刻,着重道:“务必形影不离,直至后日截货为止。”
苏执知晓,这是要留一手防备,将乔夫人当作人质。
确保拦截那批货,并非乔烨与乔世瑾合谋设下的圈套。
“好。”苏执应了一声后,又道,“执意,域外不比江京安稳,你还是与沈薇意保持距离为好,毕竟……你可以用乔夫人当人质,那沈薇意亦会成为旁人要挟你的利器。”
姜执意沉默不语,切断了传讯。
与此同时,立在车厢门口的车侍探进半个身子来,惊呼道!
“姜总,这位姑娘怎的自行离去了?她身上仅着一条裙裳,今夜唯有零下二度……”
姜执意闻言,不假思索地拿起自己的大氅,即刻便欲下车,将她裹入怀中。
然耳畔忽闻苏执的叮嘱。
他顿住脚步,将大氅递给车侍,“给她送去,速去。”
车侍抱着大氅,便噔噔噔地奔下梯,此生都未曾跑得这般快!
“姑娘!姑娘!”
沈薇意听到车侍的呼喊声,转身望向他。
车侍连忙将大氅递给她,“姑娘,姜总让我给你送来的。”
沈薇意看向他身后,望着那辆华辇,却未瞧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惨然一笑,轻轻摇了摇头,“不必了。”
车侍还欲再说些什么,可她已转身上了摆渡车。
车内有热气,却驱不散她浑身的寒意,晶莹的雪花消融,化作冰冷的水,浸得她瑟瑟发抖,睫羽亦被沾湿了……
倏地,咚一声响!
一只宽大的手掌按住了即将闭合的车门!
车夫被惊了一跳,刚欲起身言语。
一抬头便瞧见他冷峻的面容,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给人极强的压迫感,吓得他大气都不敢出,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姜执意寒着那张俊脸,径直朝后厢走去。
沈薇意尚未反应过来,面前的光亮便已被全然遮蔽。
一件玄色大氅罩在她的头上,掩住她秀丽却略显苍白的面容,不让旁人瞧见她一丝一毫的狼狈。
随后,他一把抱紧了她,有力的臂膀紧紧环着她,将她拥入怀中。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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