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白小小年纪,尚未明白‘人性’二字之丑陋。
她只知道,前几日明明是这些人非得跟着他们藏于这密室中,如今却反倒来怪他阿兄。
这是何道理?
“答你!答你!”忽一口齿不清的稚嫩童声,于项婉身后响起。
随即便见一约莫四五岁,穿着红肚兜,虎头虎脑的男童跑了出去。
“答你,答你,样你骂窩阿兄!”那男童跑到董邳身前,举起两双肉嘟嘟的小拳头,照着董邳大腿奋力锤了下去。
董邳正为那甬道中传出的轰鸣声搅扰得心神不宁,忧惧交加。
骤然招袭,他面露一缕痛苦。
低头一看,见是董虢幼弟董淝,顿时怒上心头。
他喘着粗气,红着脸,面露狞色,抬脚便狠狠踹去,骂道:“滚开,小傻子,与你兄长一般,皆是傻子。”
见状,项婉登时吓得花容失色。
她正要上前,人群中忽挤出个浓眉大脸妇人,猛一把将小董淝拽开。
董邳一脚踹空,向前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他直起腰来,猛地转身,怒目而视。
可见是膀大腰圆,高七尺有余的董柔,他眸间一颤,闪过一缕畏惧。
“堂姊,我,我……”见董柔瞪着一双虎目,董邳狂咽口水,心中为幼年阴影所支配,只觉手脚发软,舌头亦开始打结。
“砰!”
忽地,董柔抬脚又踹,正中挪上前来的董邳胸口。
董邳惨叫一声,后仰倒地,连滚十数圈。
这一幕看得旁边董璜妻女,董越妻儿,这些先前对董虢颇有怨言之人是噤若寒蝉,脸上流露出畏惧之色。
“啪啪……”董白见得董柔举动,顿时脸小便满是崇拜,竟欢喜得拍手。
“白儿!”项婉凤目一瞪。
董白吐了吐小舌头,忙装作若无其事,看得项婉不禁有些好笑。
这时,董柔抱着董淝走来。
“见过阿姊。”项婉盈盈一礼。
“你呀,真不知要我如何说你才好,性子怎地还是这般柔弱。”董柔语气有责怪,但更多是疼惜之情。
自他小弟死后,她这弟妹便深居简出。
便连外间传她‘刑克妨夫’,项婉亦从未与人争辩。
从来便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一心教养膝下儿女。
好在他阿父甚是喜欢董虢,否则可想而知,这日子会过得有多艰难。
项婉朱唇微张,正要说话。
这时,一身着白色素衣,身形干瘦,面容凹陷枯槁,满头银发的老妪,在一灰衣老仆妇的搀扶下杵着拐缓缓走来。
这老妪便是董卓之母,池阳君,今已是九十高龄。
若无董虢,历史上这时董母亦会与其他董氏族人,一同为皇甫嵩诛杀。
“咚!”来到人前,董母将手中梨木手拐重重往地上一杵,用那双浑浊苍老的眸子扫视着每一个人。
除了项婉董柔几人,余者皆不敢视,纷纷低下了头。
“今我董氏举族罹难,需我等同心戮力,方可能渡过此难关。”
“虢儿未能如约来接我等,想必是出了变故。”
“你们若信得过老身,便安心等着。”
“老身之孙儿,定不是个贪生怕死,舍弃族人独自求活之辈。”
董母说得铿锵有力。
说罢,在那老仆妇的搀扶下,‘咚咚咚’又杵着拐杖回了那侧室之中。
这一来一去,董母对那甬道中传来的轰鸣撞击声,始终是置若罔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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郿坞外营寨。
此刻营中北军士卒与征发而来的平民,皆在观望火势愈发汹涌的郿县。
郿县与郿坞互为犄角,相距不过数里,地势北低南高。
因而营中众人,能清楚的看到郿县城中那混乱的局势。
时不时还有喊杀声随风而来。
营西侧,上百北军士卒聚在一起,正边观望郿县边议论郿县生了何事。
忽的,人群后方一小卒只觉脚下微震。
他回头望营外远处望去。
银白色月光笼罩下,隐约有十数骑正快速奔来。
那十数骑身后,似还有一伙骑军在追击。
见此一幕,小卒脸上登时一变,忙嚷嚷道:“骑军,有骑军来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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