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铅云涌动,遮天蔽月。

郿县城北,主街鼓楼上,湿润的东风吹得火盆中那明黄火焰噗噗作响,摇曳不定。

引得鼓楼上光影忽明忽暗。

大鼓下,一小卒倚着鼓架,杵着长枪,头如鸡啄米,正与梦境拉扯。

忽地,垂着头的小卒鼻翼噏动,迷糊呢喃道:“阿母,饭糊了。”

话音未落,小卒猛然睁眼惊醒。

见身前有青烟飘过,嗅着那钻入鼻间的焦味,他猛地转身后看。

视线所及,只见远处数里开外,一座五层高木楼已陷火海。

熊熊烈焰肆虐,染红了夜空。

“啪嗒!”

登时,小卒脸色大变,慌忙扔掉手中长枪,拿起鼓槌擂响了大鼓。

“咚咚咚咚……”顷刻间,浑厚嘹亮的鼓声于城池上空骤然炸响。

“走水啦!望乐楼走水啦!”

“铛铛铛……”

远处街上,更夫不停敲着手中的铜锣,于街上惊惶地奔走喊叫。

然一通警鼓尚未敲完,小卒便发现城中东西南三个方向皆冒起了火光,随即他便听到了各处鼓楼相继响起了鼓声。

一时间,郿县城中锣鼓震天,好不热闹。

~~

城头角楼中,卧榻上,皇甫郦一身白色亵衣,正于榻上辗转反侧。

忽闻鼓声,皇甫郦脸色一怔,骤然睁眼,惊坐而起。

“报!”忽一小卒闯了进来,神色慌张。

“校尉,城中各处酒肆,临街商铺,客馆谒舍,民宅,官宅,官署等,皆同时突发大火,疑似有人恶意纵火,目的不明。”

闻言,皇甫郦脸上虽有惊色,却没有丝毫慌乱,而是蹙眉深思。

沉吟片刻,他语气淡然说道:“着甲。”

不多时,皇甫郦便来到楼外女墙前,举目远望城中。

此时城中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皆是火光冲天,使得城中亮若白昼。

街上更是人头攒动,城中百姓忙着救火,忙着逃命,已乱作一团。

见状,皇甫郦心中咯噔一下,脸色极为严峻。

如此短的时间内,便能让城中各处燃起大火,其人数可想而知。

恰在此时,一将领握着腰刀大步走来,举止从容。

其高约不到八尺,身形敦实,容貌方正,生着一双不怒自威的虎目。

皇甫郦忙迎了上去,冷声问道:“高校尉,可是那项翀有所异动?”

高顺愣了下,随即摇头,语气凝重道:“禀中郎,纵火者另有其人。”

“城北来报,纵火之徒,皆披我北军衣甲,难辨真伪,约有百人众。吾部一什与之相遇,悉数遭斩。似军中骁勇之卒,悍不畏死。事成即撤,井然有序,无丝毫缠斗,非寻常贼匪。”

皇甫郦闻言脸色一变,既不是城中西凉军,那这些人便只能是外来者。

可这般四处纵火,除了能制造混乱,又有何好处?

“郿坞?”

“声东击西?”皇甫郦忽自语道,转身看向远处郿坞,随即又摇头。

若说这背后之人想以混乱来牵制郿县中兵力,去图谋郿坞外的钱粮,那这背后之人未免也太愚蠢了。

而今郿县城中有万余北军,外加八千西凉降卒,合约两万大军。

他手握皇甫嵩交予他的‘征西将军’调兵虎符,皆能调动此二军。

这火势虽散落郿县各处,其势汹汹,但要想扑灭亦并非是难事。

再不济他亦可直接放弃救火,迅速派军救援郿坞。

可若不是郿坞,这背后之人又意欲何为?

如今这郿县境内,也就只有郿坞外那堆积如山的钱粮令人垂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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