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泄草,味辛,性热。泻下祛积,荡涤五脏六腑,开通闭塞,利水谷道。

——《医典·百草千方集·芒泄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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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为冯府专职驯马师后,孟宪的首个任务就是调整饲料成分,常言道:“好马配好料。”精饲料不仅让马长得更壮,还能让马拥有更多体力以应付高强度的训练。

为避免马匹再次出现拉稀等不适应的症状,孟宪采用循序渐进的方案,即先以一成粟米豆料、九成普通草料喂两日,若无不适症状,再以两成粟米豆料、八成普通草料喂两日,以此增加。

就这样饲喂了五六日,粟米豆料的比例已增加至精饲料的标准。这日清晨,孟宪一如既往地检查各个隔间内的马粪状况,见粪球颗粒分明、无稀软之状,他兴奋不已,迫不及待地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张伯。可到了上工时辰却不见张伯,孟宪觉得奇怪,便找管家询问情况。由于孟宪才受过老爷表彰,管家对他的态度客气,实言告知说:“张伯出府采买草料去了,需午后才能回。”

孟宪心想:“如今府中赛马已适应了精饲料,应提醒张伯调整草料、粟米、豆料的采买比例。”于是询问管家采买草料的地点,也出府而去。

半个时辰后,孟宪抵达集市北角的草料铺,四下寻找,在后巷口处见张伯与一名壮汉交谈。他本想直接过去,却惊讶地发现那壮汉身穿权家马帮的衣服。

孟宪猛地一惊,心想张伯怎么和权家人在一起?于是他贴墙悄悄靠近,只听张伯颇为不满地说道:“之前说好的十两,给五两不合适吧。”

“你还好意思找我要十两银,交代你的事情你办妥了吗?”那壮汉反问张伯。

“怎么没办妥?”张伯申辩说,“当初讲的就是给两匹乌鬃驹下芒泄草,可没说别的。”

听到“芒泄草”三个字,孟宪呼吸一紧。芒泄草是一种极寒的草药,有泻热通便、润下燥结的功效,它不仅药效强,干枯后还与普通牧草相似,不细看根本分辨不出来。正因如此,军队常用芒泄草给敌方的马圈下毒。《骑经总录》有载:“芒泄三钱,马泻三日,芒泄三斤,退敌三百。”

那壮汉眉毛一竖,撇嘴开骂:“你他娘的就这么愚直!冯文锦有三匹马时,你给两匹马下药没问题,他有四匹马了你还只给两匹马下药,就不知道随机应变吗!”

张伯也气哼哼地说:“三匹马同时拉稀,傻子都知道是有人下药了,谁能想到你们家二少爷连匹小马驹都比不过啊?”

“就这些了,老张!”那壮汉语气决绝,“要不是念在你之前在马帮做过事,你今天一个铜钱都别想要到!”

两人的对话听得孟宪头皮发麻,原来大小乌驹腹泻是因吃了芒泄草,并非他喂错了饲料,张伯不但下了泄药,还故意引责到他身上……

愤懑之余,忽见张伯的目光已投向了自己,孟宪哆嗦了一下,转身欲跑,却听张伯惊慌大喊:“快……快抓住那人,别让他跑了!”

话音刚落,就冒出几名马帮子弟把孟宪按倒在地。孟宪挣扎不开,大呼救命,马帮子弟立马捂住他嘴,将其拖到了草料铺内。

随后,与张伯对话的壮汉走了进来,他屏退左右,对孟宪招呼道:“姚兄弟,对吧?我是权家马帮二当家,权虎。”

“方才我没听见你们的谈话……”孟宪答非所问。

“哈哈,听见又如何?”权虎故作无所谓,“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本事,在冯府当个马厮有什么前途,不如到马帮来干一番事业,我保你以后能吃香的喝辣的!”

孟宪刚受冯文锦提拔,怎会再接权家的招揽,何况他也不信权虎是真心招揽他,于是婉拒说:“承蒙二当家抬爱,我现在挺好的,不想干一番事业。”说完便要往外走。

权虎箭步一跨,挡住出口:“你不来马帮也行,但你必须必须离开冯家,离开清永县。”

“我为什么要走啊?”孟宪不服。

权虎掏出一张银票,用命令的口吻道:“这是二十两的银票,拿着去南二街的钱庄取银子,兑完就滚出清永县!”

孟宪毅然道:“我不要你的钱,让我出去。”

权虎脸色一沉,语气开始凶戾起来:“姚兄弟,我好言相劝,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孟宪不愿和他纠缠,好声言道:“二当家,你放一百个心,你和张伯的说的话我不会说出去的。”

“你刚才不是还说没听见吗!”权虎忽地大喝,“听见了说没听见,满嘴胡话,怎教我信你不是个大嘴巴!”

见对方开始胡搅蛮缠,孟宪也没了耐心,直言说:“二当家,不管我听没听见你们说话,你拦着我作甚?光天化日下,我一没偷二没抢,你凭什么不让我走!”

“我还就不让你走,你能奈我何?”权虎狞笑道,“清永县人来人往,每年都有人无故失踪,就看你是想带着钱主动失踪,还是要我帮你失踪了!”

“你要是再阻拦……我就报官!”孟宪喊道。

权虎仰头大笑:“好啊,咱就去县衙走一趟,看你一个东岭叫花子怎么告我!”说着便叫来手下,真把孟宪绑到了县衙。

县令是个宽皮大脸肥硕男子,一见权虎便客气问好。见县令如此谄媚,孟宪心下忐忑,万一这县令不分是非地帮权虎可怎么办?

与权虎寒暄完,县令抬手猛拍醒木,朝孟宪喝道:“堂下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孟宪跪地行礼,将姓名、年龄、祖籍等信息都一一报上。当然,姓名他报的是“姚谦”。

权虎也躬了下身,报出身份信息,随后高声道:“宋大人,这便是你要找寻的那名犯人啊!”

孟宪闻言大惊,正欲辩解,却被那县令劈头盖脸地问:“姚谦!二月初十那天你在何处,做了些什么,是不是杀人了!”

二月初十,正好是孟宪误杀小乞丐那日。

孟宪吓得六神无主,小乞丐鲜血淋漓的样子顿时浮现在他眼前……

见他不吭声,那县令高喝一声,唤来差役便要动刑。孟宪哪见过这种场面,他全身颤抖、冷汗直冒,鞭子还没打到身上,竟稀里糊涂地认罪了。

县令大喜,立马叫一旁的主簿取来供状让孟宪签字画押。待看到供状内容后,孟宪才发现自己上当了,状纸上描述的死者是个商贩,并非乞丐。

“不……不,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孟宪嚎声大叫,“冤枉,大人冤枉啊……”

县令骤然色变,恼怒道:“异乡刁民敢戏弄本官?来啊,给我打!”

几鞭下去,孟宪皮开肉绽,但他没有屈服,忍着痛大呼:“大人,我是冯文锦老爷家的人,我没有杀人、没有杀人啊……”

听到“冯文锦”三个字,那县令一下就怂了,怔然望向权虎。

权虎接言道:“宋大人,您莫要听这小子胡说,冯家是什么门第,怎么可能会找个东岭的山野村夫进府?”

那县令一想觉得有理,吩咐差役继续打,直到孟宪放弃挣扎,在供状上画了押。

清永县既是交通枢纽,又是商贸重地,来往人杂,作奸犯科之事频频发生。县府牢房长期人满为患,又因差役人手不足,疏于管理,牢内是污秽不堪,臭气熏天。见差役押送进来一个新人,众人纷纷起哄:“官爷,这个是犯了什么事啊?”

差役将孟宪带到一间单独的牢房,阴笑道:“杀人犯级别高,住单间。”

孟宪抓住牢门大喊冤枉,可那差役径自离去,丝毫不理他的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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