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一旬之前,博望火起当夜。
“这鬼天气,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天色暗下来之后,沙漠中风势逐渐大了起来,将帐篷吹得猎猎作响,烛火也明暗不定。
司徒万里在帐中走来走去,不时摇头叹息。
“老兄,要我说,咱们不如来一把?这样干等着也不是事。”
刘季目光扫过帐中的大铁锤和高渐离,最终看向司徒万里。
朱家和燕丹在另一座帐篷内秘密谈话,他们只能在此等候。
大铁锤闻言心中也是一痒。
曾经他还是燕国军官的时候,就时常和同僚玩些骰子划拳之类的把戏。
军中无以为乐,这些小赌小诈便是军旅生活难得的娱乐方式。
在墨家这些年,几乎再也没碰过这些,不免有些期待。
但看到一旁高渐离无动于衷的神色,他也沉下心来,不做奢望。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要赌?”
司徒万里嘴上埋汰,但手上却不闲着。
只见他从帐篷一角拉出一把不足三尺高的小案,再从怀中一摸,不一会就摆满了各色物什。
“牌九、骰子、马吊……你要玩哪个?”
被问话的刘季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高渐离、大铁锤两人。
“墨家的两位朋友,不如一起来一把?”
听见他邀请,大铁锤心中一喜,却不作回答,看向高渐离,一副以他马首是瞻的神态。
刘季一下子便看穿了这个大个子的心理,转而开始说服高渐离。
“在下刘季,神农堂堂副,这位乃是四岳堂堂主司徒万里。”
“可是鼎鼎大名的潜龙堂主人当面?”
大铁锤一激动,顾不上礼节直接问道。
“不错!当年新郑的潜龙堂,不想还有人记得。”
司徒万里不由有些感慨。
“那是当然,潜龙堂主人博闻广记、见识非凡,就连我大哥也赞不绝口。”
司徒万里不禁疑惑:“阁下的大哥是?”
“刺杀嬴政老狗的荆轲!”
大铁锤拍了拍胸脯,傲然道。
“原来是荆轲大侠的兄弟!”司徒万里赶忙笑着上前深深行了一礼:“阁下既然是荆轲大侠的兄弟,那便是我司徒万里的兄弟了。日后但凡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
见大铁锤将双方关系拉近,高渐离冰冷的面孔也不禁解冻了三分。
“荆轲是我们墨家所有人的大哥,当年刺秦虽然不成,但这份义举,墨家上下无不铭恩在心。”
高渐离顺着话头说道。
“既然如此,那大家便以兄弟相称好了。”
说着,司徒万里似乎被撩拨到兴处,一把掀开帐篷对外面喊道:“快点,找些好酒好菜来,我今天便要和墨家的兄弟们痛饮一番、不醉不归!”
刘季点道:“司徒老兄,你这不是为难手下吗?这黄沙满天的,哪去找好酒好菜?”
司徒万里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那好菜就算了。但好酒嘛,不瞒几位兄弟,我还真带了几坛来。”
说话间,四岳堂弟子已经将酒坛搬进帐篷。
酒封揭开,一股醇香瞬间弥漫整个空间。
“不瞒几位兄弟,这酒其实是带来庆功之用,乃是来自虞渊上好的烈酒。这些可是我花了好大一番心思,这才弄来的,几位兄弟,一定要好好尝尝。”
司徒万里说话间,接过弟子递过来的酒樽,一一递了过去。
“这……今夜乃是行动之时,喝酒恐怕不合时宜吧?”
高渐离挡了一次,质疑道。
一旁大铁锤赶忙将酒樽藏到身后,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这有什么?酒壮英雄胆,何况咱们只是小酌一番,不碍事不碍事。”
面对司徒万里的劝酒,高渐离再次挡了。
这一下,司徒万里的面上,就有些挂不住了。
见状,刘季也站了出来拱火道:“荆轲大侠号称酒中仙,传说中更是自创醉仙四式,身为荆轲大侠的兄弟,却喝不了一口,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大铁锤干脆试图将司徒万里手中的酒杯接过来,但却未能如愿。
见这架势,颇有再不答应便要手下见真章之势。
高渐离态度终于缓和下来,接过酒樽,一饮而尽。
大铁锤也随之将他手中如同儿戏大小的酒樽捏起,一口嘬了下去。
这一口烈酒下肚,整个人都暖和不少,在沙漠的寒风中倍感舒适。
“这才对嘛,饮过我司徒万里的酒,便是我司徒万里的兄弟了。来,为这位雄壮的兄弟,换大盏。”
司徒万里也将杯中酒饮尽,哈哈大笑的同时,拍了拍大铁锤的臂膀,看上去对这个大个子格外中意。
“有酒无戏,未免太过无趣!二位兄弟,不如一起来玩两把?”
刘季咪了一口酒,当即便红了面,上头似地往小案前随意一坐,邀请道。
他这一坐,一腿横一腿竖,手搭在膝盖之上,极为无礼。
司徒万里在刘季对侧坐定,背对众人。
什么都没说,但却好像什么都说了。
大铁锤与高渐离对视一眼,低声道:“要是不答应,怕是要送客了。”
高渐离一番沉吟之后,终于点了点头。
在所有人没有注意到的流沙地面,他的脚印散发出浓厚醇香。
两人随即一左一右,坐在了刘季两侧。
高渐离在右,大铁锤在左。
司徒万里又重新换上了笑脸,伸手向一众赌具:“来者是客,这些玩法,任你们选择。”
高渐离对赌是一无所知,只能将求助的目光看向大铁锤。
大铁锤对这些玩法也只是知道个皮毛,在这两位赌中恶鬼面前,更不敢轻易下决定。
有道是有赌无彩,赢也是输。
选定玩法之后,必然是彩头。
以两人的水平,在这二人面前,只怕连底裤都要输光。
似乎是看到两人的犹豫,刘季醉酒似地一把推掉对面的赌局。
在司徒万里发怒之前,问高渐离道:“我刘季最喜欢交朋友,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成为二位的朋友?”
“兄弟不是朋友?”
高渐离被他这话问得摸不着头脑。
刘季嘿嘿一笑,右手在眼前胡乱抓了一把:“亲兄弟都要明算账,更何况是把兄弟呢?你说是吧,司徒老兄?”
他在司徒万里的四岳赌场欠下了高额赌债,估计这辈子都没机会还清了。
“刘季老弟,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
司徒万里自然知晓刘季的言外之意,反驳道:“你那点账面,我何曾向你当面要过?再说了,我开赌场的,难不成还不能赚钱?没了这四岳赌场,怕是不少农家兄弟,都要喝西北风去咯。”
“那自不必说,我和你司徒老兄,既是兄弟,又是朋友。”
说着,刘季尽力睁开惺忪的眼,拍了拍高渐离的肩膀:“一句话,朋友之间,你好我也好,不行那背后插刀子之事!”
“墨家此来相助农家,乃是为了天下苍生,岂会行这等龌龊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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