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章似乎叹了一口气,将蛋糕放在茶几上,再问,这一句许知鱼倒是听得很清楚:“他还是不愿意上学吗?”

男人似乎也颇为无奈地摇首,一边起身一边说了什么,许明章也跟着起来,两人朝许知鱼这边走来。许知鱼心内一惊,怕被发现,忙将门轻掩上,背手靠在门后。

不一会儿,许知鱼听见时隐时现的鞋子踏在楼梯上时“踏踏”的脚步声,一前一后响起,逐渐消失不见,许知鱼这才松了一口气,知道父亲和那个男人是走楼梯去二楼了。

但许知鱼的心内依旧不好受,她隐隐有不祥的预感,自从踏入这栋别墅——不,自从发现那个给“许应年”的蛋糕后,她就产生了这种预感。

越接近真相,这种预感就越强烈,强烈到像一条无形的绳索,一圈圈地缠绕上她的颈项,愈缠愈紧、愈缠愈紧,到最后简直快要透不过气来。

许知鱼的瞳孔有些失焦,她透过房檐望向冬日午后的天空,心道:这会是父亲的另一个家吗?

答案呼之欲出。

别墅里似乎又传来异常的响动,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蹬蹬蹬、蹬蹬蹬。

听声音,似乎有人在怒气匆匆地跑下楼梯。

原先的脚步声后,又一前一后地跟着两串匆忙的脚步声。

许知鱼藏在门后,门后的独白源源不断地传出,少年的情绪似乎正处在爆发边缘,令她的双腿有些发软:

“……你口口声声说你是我的父亲,可哪个父亲每年才会过来看他儿子一次?还是在生日的时候。平常我学校的活动表演家长会——但凡是需要家长出席的时候你一次都没有出现过,只有莫阳当我的监护人。

“这么多年了,我跟你见面的次数可能还抵不上街边偶然遇见几次的陌生人。你一点都不了解我,你不知道我最喜欢吃什么最讨厌的科目是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但你似乎觉得每年在我生日假惺惺地送来一个蛋糕安慰我,就可以尽到你对我的责任?

“这样的你,有什么资格让我称之为父亲?凭什么!”

许知鱼早已把后厅的门掩上,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但她听得很清楚。

一字一句,如血如泣。

少年到最后声嘶力竭接近于嘶哑的声音,让许知鱼的脑子很混乱,已经接近待机的状态。这个少年就是那个叫许应年的人吧……

那个私生子。

许知鱼的牙齿打战,发自本能的颤栗。

很难想象,一直以来,她敬爱的父亲会瞒着她和妈妈做出这种出格的事情,而且过了这么久才发现。

那个性格儒雅的、在她考试考不好哭鼻子时会为她擦去眼泪、无条件地接纳她不完美的父亲,竟然做出了这样的事情,还在阴差阳错之下被她发现了。

如果妈妈也知道了……

许知鱼简直不敢继续想下去,那将对她、对他们家是一个多大的打击。

大到许知鱼十五年来日积月累的必然的信念,在一夕之间轰然倒塌。

许知鱼很想在这个时候摔门而入,狠狠地冲进去,破罐子破摔,质问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做,再狠狠地哭一场,直到心里好受一点儿为止。

可惜这只是如果。

现实中没有如果,只有已经发生的事和将要发生的事。

“如果”存在于人们感性的想象里,与“现实”如同水与火般对立。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许知鱼才会真切地感受到人性中脆弱的一面。

明明轻轻一推就会“支呀”一声敞开的门框,仿佛成了许知鱼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连轻轻碰一下都不敢。

许知鱼害怕,一旦禁忌之门被打开,就像潘多拉的魔盒,她会失去更多的东西。

许知鱼紧咬着唇,下唇瓣因用力而被扯得泛白。

门后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许知鱼心慌意乱地在这阵沉默中静悄悄地退去,退去,退回原来的地方。

那个被许知鱼撞破的墙洞在一整面完好的白墙中格外明显。

许知鱼僵硬地站了好一阵子,才慢慢地爬出墙洞去,蹲下,用双手捧起大片的泥土和树叶枝桠,一点点地将墙洞填上,做得那么认真,又小心翼翼。

“小鱼儿,你刚刚去哪儿了?怎么把我的衣服丢在地上?不是叫你拿好了吗?”

盛昭从双筒镜内看到许鱼回来,飞快地下了树,双手抱胸活动着有些僵麻的胳膊,显得有些不高兴。

许知鱼没有正面回应盛昭的灵魂三连问,只是最后用手夯实着填满墙洞的填充物,轻轻拍了几下,起身,拂去双手的尘土,往停泊摩托的方向走去,“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盛昭一脸莫名其妙:“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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