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这是命运的低谷,那对于女人根子的考验还远远没有结束。
在那个年代,儿子是香火,儿子是命根子,儿子是脸面。可是不幸的根子娘又接连着生了二姨、三姨,这在村里人和妯娌间根本抬不起头。所以当第四胎的儿子诞生时,对于根子娘来讲,那是上天多么珍贵的恩赐。在那个每天挣公分的年代,根子娘直接在家里牢牢地哺育喂养大舅一年多,甚至连家务都会丢给上面三个加起来都不足十五岁的女儿们。作为老大的根子自是承担最多,一切因为她是大姐。
一声“大姐”,让女人根子从此在原生家庭里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她记得那天挺热的,早上娘洗了很多床单被罩,院子里仿佛晾了满满一院子,然后匆匆吃过早饭,就跟着爹下地干活去了,走之前叮嘱根子做大姐的一定好好带着弟弟。根子还记得和弟弟一起在床单周围玩了躲猫猫,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小大姐就没见着自己的小弟了,她到处喊、到处寻,房前、屋后,床底下、柴堆里……所有地方找遍了,就是没有小弟的踪迹。然后,她非常害怕,自己躲在墙角哭了,直到父母回来……她什么也不记得了,什么也说不出了,她只看见了自己的娘疯了,像一只猛兽要撕了她……太阳快落山了,村里的人都在帮忙寻找,直到一个村民在门前小河流的下游,寻到了小弟的一只小凉鞋,以及不远处的另一只小凉鞋,以及更远更远地方的一只竹鞋刷……所有人都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有根子不明白。她像一只受惊的小畜牲,被打、被骂、被呵斥,只能躲在墙角瑟瑟发抖。那一夜,她被罚不许吃饭、不许喝水,当然恐惧令她也不知道饥渴了,她不被允许进家门,黑夜像一头巨兽吞噬了整个村庄,也吞没了根子所有的童年。那一年,她六岁。
连续好多天,好多月,还是好多年……巴娃妈不记得了,只记得当年外婆每天都会发疯似的要找到自己的儿子,而外公根本不敢告诉她孩子的坟墓在哪里。从此,巴娃妈只有一件事情了,每天只是拼命地干活,而且是田地里的活,扛铁锨学大人挖地,扶犁头学人家耕田,力气不够就在插秧耘田上练就一手好把式。后来外婆的四女儿出生了,外婆才渐渐恢复正常,但是巴娃妈却再也没有进入过她娘的眼里和心里了;再后来五女儿出世了……直到巴娃爸都出现后,外婆才终于有了巴娃的小舅。
也是直到巴娃爸出现,巴娃妈才算个独立的人了。
巴娃爸常说,当年忙完自家田里的活,就要去老丈人家干活,一跑好几年。每次去,无论晴天阴天,无论刮风下雨,一家老小都在家里有说有笑的时候,只有根子一个人顶着毒太阳或者顶着大风雨在田里干活,穿得破破烂烂,像个男人一样,瘦得骨头伸老长,像一只长脚鹭鸶,一个人在水稻田里耘田。
可能是心生怜悯,或是觉得不公,男人下定决心把根子娶回家,哪怕跟着他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归宿,他也要这么做。
那时候的男人真的太穷了,本就一贫如洗的家庭,又因为巴娃奶的病亡欠了一屁股外债,况且男人虽然勤劳善良但却不是一个勇武能干的家伙。
可是,女人根子知足:嫁给你爸真好,能自己当家理事的感觉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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