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场景愈发迷离，却愈发“熟悉”，刺痛感令小九濒临崩溃。
“嗡……”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下一息，小九的视线渐渐朦胧……
赤色的天际，热浪翻涌……
小九惊叫着蹲下，抱紧自己的脑袋，身后的大尾巴剧烈地颤抖。
有什么东西像钻机一样，深钻小九的大脑。
小九撕心裂肺地喊叫着，颤栗着，也震撼着木曦。
木曦手中杯子里的牛奶泛起微微波纹。
小九抬起头，目光诡异而锋利。缓缓站起，发疯似地大笑，一抹粘稠的墨色灵火在小九的左掌上凝聚，化作一柄尖端上染着血色的拳刃。
【九的拳刃。】
血腥的气味从小九身上散发。
木曦大步向前，轻轻握住小九的手腕。
“醒醒！”木曦盯着小九的瞳眸，“小九！”
小九的瞳孔犹如茧房，在那之中，似有什么要破茧而出，不，是炸裂而出。
木曦握着小九骨干分明的手腕，不知如何是好，无论自己做什么，或多或少都会伤害到此刻的小九。
【核的代价。记忆的遗失，灵魂的震颤。】
窗外的冥晦中渗几丝几缕的明煜。
微若游丝的琥珀色在小九的瞳孔中荡漾，身子一软，有些脱力。手中的拳刃在外溢的琥珀色中融化。
瞳眸中，似有一滴清然落入，荡起无垠澄澈。
“师……父？”小九呆然而怯怯地开口，有些不知所措，眼角，似有些润湿。
感受着木曦的目光，小九抽回自己被握住的手腕，身后的尾巴微微向上翘，目光游离，悄悄地向后退了退，缩在墙角。
……
九睁开双眼，感受着胸口隐隐的疼痛，虽面无表情，晟晔却读懂了九的唇语。
【元肆】
“在木曦找到你之前，你……你和小九被重伤濒死……”晟晔知道九习惯性先问坏消息，“好消息是，这一次，你选择对了。”
九浑身一颤。
【这一次？】
“你们成功了。”晟晔一笑，“祝贺，暗夜无边，遇君光至；契约经年，遇君方止。”
“谢谢。”九用沙哑而机械的声音道谢，却无法掩饰瞳眸之中激昂的激动。抬起头，望向灵境内煜色的“天空”。
九大口地喘息，复苏的心脏正剧烈地跃动。
“第一次……”晟晔与九对视，“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可是感谢的话，还是第一次。”
晟晔伸手，九抬手。
“就一下……”
“不。”
“这么可爱的大耳朵不让人摸。”
“……”
“就摸一下。”
九愣了愣，没有回应。
“开玩笑的，不过，你弟弟的性格，似乎跟你差很多呢。”
“……”九低下头，嘴角露出隐晦的笑意，似乎是在庆幸，小九的性格与自己截然相反。
晟晔一叹：签下几乎不可能的契约，以身入局……只是想踏过遥如参商的阻隔，带回自己的亲弟弟。
“会再见的。”晟晔转过头，搓了搓手，叹然一笑。
闻言九抬起头，眼中掠过一丝兴奋，却被即刻淹没。
再次低下头，九摇了摇头，“他，能，好好的，就……好……”不知是刚刚苏醒抑或是什么，九的声音哽咽而断续，祝福却不甘，似渴求已久的东西出现在了眼前，却只能禁止触碰。
“九，你是他最后的亲人，你是他哥哥，他需要你。”晟晔盘坐在九对面，低着头看着九的面庞，“你在担心你自己。”
瞳孔一瞬间放大，九猛然抬起头，与晟晔四目对视。
一息间，九自嘲地笑了笑，伸出自己的左手，一抹墨色在手上逐渐凝聚，冰寒感从手掌传布全身。
“从你把他带回来的时候？”晟晔随意地瞥了一眼九手上的灵火，转而盯着九的双眸。
“……”九摇了摇头，面部的肌肉在微微抽动，手上的灵火蠕动着，化作一柄淬血的墨色拳刃。
九紧紧地握住手上的拳刃，就像紧紧握住一根不会融化的冰凌。
“可以啊，灵火能够实体化。”晟晔似乎在开玩笑，“九，你才苏醒，就能回归这样的掌控？”
九将拳刃刺向煜色地面。
“叮！……”
碰撞声清脆，回声悠长。地面上荡起煜色涟漪。
“您很清楚这是什么。”九有些狂乱地持续向地面施力，似乎不将拳刃没入地面不罢休。
晟晔嘴角一扬，“对，我很清楚这是什么，而你，却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
……
感受着小九突如其来的情绪，木曦善解人意地猜想是不是有什么诱发了本应被隐没了的梦魇般的记忆。
听着木曦向自己走来的脚步声，小九猛然地抬起胳膊抱住脑袋。随后，感受到的，是一个拥抱。
木曦轻轻地抱住小九，后者一惊，不知所措地颤抖。可原本狂跳不止的心脏在此刻似乎得以缓息。
小九睁开眼睛。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也许，就像晟晔说的，只有当保护具体到人的时候，才是保护者与被保护者最感同身受的时候。
木曦将小九缓缓地扶起，感受着小九渐渐平复的呼吸。
“对不起……”小九从木曦怀里钻了出来。
“师父去把牛奶热一热。”木曦浅浅笑道。
“谢谢师父，我喝冷的没事的。”即使是拒绝，小九仍是先说了句“谢谢”。
“对胃不好……”
木曦话未说完，就从小九的目光之中读出了无声的请求。
【别走。】
“嗯。”木曦做回书桌旁，看着对面垂着脑袋的小九。
“现在，说正事？”木曦试问。
“唔……”小九抬起脑袋，嘴角绽出一抹笑意，“好的师父。”
小九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或者说，这情绪，本就是不应出现的东西。
木曦点了点头，将破碎的令牌推到小九面前，“再感受一下。”
小九伸出手，又疑迟了一下。
“没事。”木曦虽然笑着，内心却深感困惑。小九，为什么有一种不属于少年的拘谨与丧失感？
接过令牌，小九用手轻轻地抚摸着，目不转睛地盯着“九”这个字，无比熟悉。
“师父，我不觉得这是我的。”小九看向木曦，缓缓说道，“只是有一种熟悉的气息。”
“很强烈的熟悉感。”小九仰起脑袋，补充道，“挺莫名其妙的。”
想到之前小九情绪突如其来的崩溃与那诡异的一幕，木曦只是点了点头，没有细问下去。
“这个，认识吗？”木曦将画卷翻转过来，推向小九。
小九将牛奶杯子放到地上，身体前倾观察画卷，没有上手。
“这些符号……”小九打住，思考了几秒后继续开口到，“不，这些应该是某种文字，但是它们是什么含义，嗯……”
小九晃了晃大耳朵，注意到了那张写上了翻译的纸张，和画卷上刚好一致，三十六个。
木曦点了点头，将写了翻译的那张纸递给小九。
小九目光一扫，心中便有了大概，“师父，您确定……”
看着小九欲言又止的模样，木曦笑到，“但说无妨。”
小九嘴角向后拉，咽了咽口水，“您确定您的翻译是……是正确的？”
闻言，木曦瞬间来了兴致，“你能看得懂画卷上的原文？”
小九摇了摇头，“不认识，但是您的翻译有逻辑上的漏洞。”
“说来听听。”木曦被光君的话勾起了兴致。
“这一句，‘其兄弃离，其弟中殇’，可是接下来却是‘为兄长眠，代弟游觅。’”
小九读“为”的时候读了两遍，两遍不同的声调。
“嗯……‘中殇’，其弟在十二岁到十五岁之间，嗯……死了，既然都死了，那为什么还会有下文？”小九竖着大耳朵一口气说完。
“这个啊……”木曦摸了摸下巴，“如果说这对双子拥有能够逆转死亡的能力呢？”
“呃……好……”小九抿着嘴，停顿几秒后说道，“可是，‘为’这个字有两种发音，而不同的发音又有不同的涵义，哪怕是代入语境，呃，也总觉得很奇怪……”
木曦笑了，笑得毫不掩饰，毫不掩饰自己的满意和对小九的欣赏。
“哦？小家伙，绝对语感？”木曦意外地笑了笑，“如果这里发第二声呢？”
“唔……”小九抿着嘴，“也就是说兄长陷入长眠，代替弟弟去游历寻觅？”说完，小九自己都摇了摇头，表示对这个答案的怀疑。
“都陷入长眠了，还如何代替弟弟去游觅？”木曦说出了小九的困惑，“这个，现在一言难尽，师父可以告诉你，这是一种契约，也就是下文之中提到的契约。”
小九用力竖直了大耳朵，期待着木曦往下说什么，可木曦坏笑着就此打住。
“欸？”小九歪了歪脑袋，还在等待着木曦进一步的解释。
“嘿嘿，小家伙，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这么多。”木曦笑着摊了摊手。
小九点了点头，并没有纠结于此，而是自觉地转换话题，将话题转到了一个木曦不知如何开口的话题。
“师父，给我一个名字吧。”小九低着脑袋，“虽然无法直接说明什么，但是也许我之前的名字和‘九’真的有联系，不过我觉得那块令牌上的‘九’跟我也许是巧合，亦或者那块令牌对我来说是一种无言的缘分……”
“而且……”小九抬起脑袋，瞳眸闪烁，“我非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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