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

老人颤巍巍回到书房,因为眼前昏黑而不得不借老管家的搀扶坐到沙发上。

他难得放弃了始终保持的站如松坐如钟的习惯,把苍老的身躯完全靠进沙发里,只一味粗重的喘气。

直到眼前终于清晰起来,他才沙哑的问:“他刚才到底看到了没有?”

“不确定,我下楼的时候正好看到电梯打开,应该是没看到。”

“没去看监控?”

“刚才去保安科看了,说是设备出了故障,需要明天才能查看。”

“明天去看一下。”

老人闭上眼,疲惫道:“他没看到是最好,但如果看到了却装作没看到——要么是他心里有秘密,要么就是他的状态的确太糟糕了,连最基本的家庭关系都懒得在乎。”

“您还是很关心阿璨少爷的。”

“……”老人突然睁开眼,“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再叫他先生了?”

“……是先生的秘书吩咐的,应该是先生……温荣先生的意思。”

老人顿时迸发出一声冷笑,似乎光是听到这个名字就已经怒火重卷,人猛地坐直,手也大力地握着手杖敲了好几下:“你看到没有?你看到没有?!那个混蛋是想动手!他居然想对我动手?!!”

语气里痛悔如潮水:“我居然养出来这么个混蛋东西!我温胜天体面了一辈子!却居然临到要老死了才发现自己的独子是个禽兽不如的畜牲!!!我真是白活了!!!”

老管家立刻上前安抚,又是拍背又是拍手:“先生那是被狐朋狗友挑唆了,他以前无论对别人如何,对您可是一直都又敬又怕的……您可别这么伤心了,无论如何他都是您唯一的儿子,您想想他小时候的叛逆期呢?当时也觉得不可救药,但后来不也过来了吗?”

“五十岁的人了还叛逆期!谁家的叛逆期是杀妻杀子!他连他儿子都想弄死!!!他之后是不是也想把我……”

“先生!”老管家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厉喝,不需要解释就让老人顿时紧紧闭上了嘴,脸上也浮现出后悔的神情。

“不管在什么场合,有些话都是说不得的,先生,您最近太累了,不如还是出去散散心,休息几天再回来?”

“……”老人颓废地倒回沙发里,捏了捏额角,“你也不用这么害怕,我的书房还能有监控不成?一个月就要彻底‘打扫’一次的地方。”

“只是你说得对,有些话,无论如何都不能出口。”

老人长长地叹了口气:“也好,给我找个私密点的,暖和的岛,我去住几天。”

“是。”

·

细碎的走路声穿透衣料,传到老人的衣裳口袋里,被一个米粒大小的监听器接收,再通过信号传递到另一间房的耳机里。

耳机扣在男人的耳朵上。

灯光昏暗,只薄薄涂抹在他的鼻尖,若隐若现的勾亮他的睫毛。

他一动不动地坐了好久,才机器人一样垂眸看向了自己的手机。

将一个软件调出来,再把进度条拉回去。

“五十岁的人了还叛逆期!谁家的叛逆期是杀妻杀子!他连他儿子都想弄死!!!他之后是不是也想把我……”

暂停,调回。

“谁家的叛逆期是杀妻杀子!他连他儿子都想弄死!!!他之后是不是也想把我……”

再暂停,再调回。

“谁家的叛逆期是杀妻杀子!他连他儿子都想弄死!”

再……

无数次的暂停,调回,直到那一声饱含愤懑,饱含失望的声线像钢印一样被深深地刻进大脑,刻入每一条神经里。

他就这样在昏暗中一动不动的听了两个小时,然后抬起头,让暗淡的光照亮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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