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的大海好像和天连在一起,滔滔的海水撞击着礁石,发出雷鸣般的响声。
周屿安凤目一亮:“是什么人?”
“向东行两百里,有一洞府,名叫'乌石洞',住着一名神将。”石仙道:“听闻此人曾是灵霄殿的当值官儿。不知犯了何事,被贬下界。他有踢天弄井、搬山覆海之能,只不过一向少见,隐居少出。”
“他生的怎般样貌,有何神通?”
摩昂对石仙口中的神将很是好奇,同时心中也在暗暗叹息。这么厉害的人物,他在东海待了那么长时间居然浑然不觉,看来自己游历的地方还是不够多。
石仙思索片刻,回道:“此人相貌我倒是不知,只是知道他为官时的盔甲尚在,手中持一柄偃月刀、一柄虎眼鞭,单论武艺,有万夫不当之勇。”
“就去找这个神将。”周屿安直截了当道。
石仙迷惑地看了他一眼:“你们去找他做什么?”
摩昂微微一笑,根本不打算虚文试探,单刀直入:“自然是为了结识做友了,如果有可能,恐怕他也要与我们一同纂书。乌石洞怎么走?”
石仙听到这话,正色道:“想要说服他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老夫听闻他足下正少一坐骑,不如你们去为他送上一只,或许能说服他与你等一同。”
“那便为他捉上一只!”周屿安眼神犀利。
石仙微微皱起眉:“尔等法术低微,何不再修炼数载?我有一套口诀,你可听之。”
“请上仙教。”周屿安道。
石仙道:“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
周屿安微微挑眉道:“语出《般若心经》。事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一切万法,不离自性”。又云:何期自性,本自清净;何期自性,本无生灭;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本无动摇;何期自性,能生万法!佛家修真,注重体悟自身,照见五蕴,'能以一般若而生八万四千智慧',这个道理我明白,只不过我乃是道教弟子,与此相背。”
“道教如何?”石仙不解道。
周屿安侃侃道:“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中气以为和'。道教修真,讲究共天地一息,身同自然,以身御自然造化,化为大威力。”
“我道成仙者,或是杀身成仁,建功立业。为国捐躯的忠义之人;或是修炼精神境界,静坐观想,智慧圆满。知天地变化之深机,晓宇宙造化之玄妙,天地都来一眼中,方登堂入室。以至天人合一者;或是通晓天地造化之理,自然羽化者;或是一日三善,视善,语善,行善。立三千善、三百善者;再或是积累功德,普渡众生。内绝世缘,外积阴骘,无怪无奇者。”
石仙听得,微微颌首:“若如此说,佛道思想迥然而异,修习法门自然也是背道而驰。怪也不怪。”
“正是如此。”
说着,周屿安勉强在鸾背上行个礼:“多有叨扰,我等还要要务在身,就此拜别。”
《志怪录》东海卷:东海岸十里有犼,有神通,神火绕体,无翼而飞。踏水奔腾,蹄下不波,鸷猛异常。口内可喷火数丈,能与龙斗。
东海的清晨分外壮美。浩淼水面在火红的天幕下金波粼粼。水天相接处,一轮红日徐徐升起,将山石水面映成赤色的剪影。
东海岸上,周屿安一行人正不紧不慢地朝东方行进着。
这时,岸上淅淅沥沥的春雨缠缠绵绵的下完了,正是太阳刚刚晒干地皮的时候。
微风徐来,将一片绿叶吹落,那绿叶在空中凭风飘摇一番,却恰巧落在逼水兽的鼻子上,令后者不禁打了个极响的喷嚏。
摩昂伸手安抚了下逼水兽,转而问周屿安道:“你想为那神将送什么坐骑?”
周屿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仰起头来,向着东方望去。此时艳阳高悬青空,煊赫而耀眼,将天地万物都笼罩在其下。和它相比,入夜的星辰就如同萤火一般。
“摩昂,你是想做太阳,还是想做星辰?”周屿安顺势躺倒在驺虞背上。
摩昂笑着摇摇头:“我只想做我自己。”
周屿安笑了一声,突然翻身起来,眯眼看向远处的一座山头。
摩昂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觉这片山泽密林苍苍苇草茫茫,其中又不乏起伏舒缓的大片草地,是各种野兽生存的上好水草之地,也是便于驰突狩猎的佳场胜地。
那山头上的树木郁郁葱葱,尤其是那一排排古树,在阳光照拂之下显露出勃勃绿色。如此苍翠的山头,其中有灵者必然不少。在那一瞬间,摩昂似乎有些明白了周屿安的意图。
“你想要干什么?”摩昂有些不自在。
周屿安的嘴角微微勾起,嘴唇一动:“等入夜,进山寻兽。”
摩昂的眼角一抽,看向周屿安的眼神尽是“你就瞎折腾吧”的意味。
墨色的夜空,黑云滚滚奔散,灰白的云雾逐渐散开。山顶突然响起一声震吼,山间生灵蓦一打颤,只见那山顶又是一阵猛烈摇动,万千火光迸炸爆发,冲天喷射。
山脚下,周屿安座下的驺虞嘶吼一声,焦躁不安地踱了几步,然后用前爪刨了刨地面。周屿安伸手拍拍它的脖颈,示意它不要太激动,然后给身旁的灵寿君递了个眼色。
后者心领神会,立即从腰间抽出双锤,抖擞精神,大踏步走上山去。
周屿安眯起凤目:“这么大的动静,摩昂他们到底惊动什么了?”
他们定好了计划,由摩昂、龙女上山搜兽,周屿安和灵寿君在山脚下围堵。可眼下山上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直接打乱了周屿安的计划,他不得不派灵寿君上山,自己在山脚下等待。
在此时的山峰上,摩昂与龙女严阵以待。
之前他们一路向山峰行进,根本没有发现任何大型猛兽,可以说是一无所获。就在他们兴趣低迷,准备下山之际,山峰上亮起了一道微弱的火光。
摩昂与龙女立即回头瞭望,那火焰去骤然熄灭,令两人一阵茫然。
蓦然间,一道嘶吼之声惊传而出,一道火影向着龙女与摩昂扑了过来。
这道火影速度无比地快捷,简直是让人防不胜防!
这是一头望天犼,它头如龙首,身如狮形,遍体火鳞,对着两人昂首咆哮,身上火焰缠绕,熊熊不绝。硕大的双目透露出无尽凶光,背上毛发根根竖起,张开一张血盆大口,露出了两根锋利的獠牙,摆出了一副攻击姿态。
“该死!”
摩昂与龙女大喝一声,同时出手,驱兽迎上。长剑呛然出鞘,碧光爆舞,剑气如虹,与摩昂的红缨长枪银光一道朝着那头望天犼攻去。
那头火犼巨头横甩,红鬃飞扬,一道赤红火焰怒射而出,长有数丈,艳如牡丹,耀似金乌。
龙女丝毫不惧,手中长剑破风而去,迎上火焰,却只见长剑在那火焰中闪了一闪,霎那间融为铁水。
“三昧真火!”
龙女不由得惊呼了一声,大骇之下,她念动口诀闪身挥掌,用神火拍击而去,勉强将那火焰遏制住几瞬。趁这个机会,她座下那只青鸾连振双翅,载她冲天飞去。所幸退避及时,并无大碍。
与此同时,逼水兽已冲至火吼身旁,摩昂掌中长枪骤至,直冲冲刺向火吼的右颈。可枪尖刺入肉体的声音却并没有如期响起,反而出现了一阵刺耳的摩擦声。
摩昂定睛望去,却见那枪尖竟在火吼的鳞甲上划过一道火花。
“这孽畜!”
摩昂连忙纵兽急退,那头火吼怒吼狂啸,右爪横扫而来。摩昂连忙横枪去挡,犼爪骤至,摩昂只觉右手一沉,一股极大的力量将自己瞬间从逼水兽背上卷落。
惊骇中,他立时抽出腰间的三棱锏,尽力朝着火吼巨首上击去。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那头火吼立即发出一声霹雳般的暴吼,抬爪略退。
摩昂躺在地上,剧烈地喘着粗气——刚刚那火犼的巨爪几乎就是擦着他鼻尖过去的。只要再稍稍往下一点,就会将他的脑袋压的血肉模糊。
半空中,青鸾发出一声清鸣,展翅俯冲而下。鸾背上,金光骤亮。龙女高举宝镜,杏眼圆睁。
青铜宝镜发出一道强烈的金色光芒,将那头火犼笼罩其中。与此同时,后者立时发出了一阵狂吼,周身红鳞蓦地亮起眩目的火光,赤鬃迸炸,火尾摇摆,突然张开血盆大口,怒吼着朝空中扑来。
青鸾急扇双翅,直上云端,堪堪躲过。龙女从鸾背上翩然飞起,御风踏空,掌中宝镜金光高涨,数十道五彩霞光纵横交错,耀眼飞扬。刹那间,那霞光如织锦巨网张罗于半空之上,渐渐朝火犼压去。
“噗”地一声闷响,那头火犼昂首疾扑,一头撞入那绮丽霞光网。霞光飞舞,缠绕盘旋,刹那间将它紧紧捆缚。火犼狂吼跳跃,挣脱不得。
龙女微微一笑。就算这头火犼有通天的神通,一旦落入她这宝镜之内,也终究是徒劳无功。
摩昂翻上逼水兽,挺长枪向前猛刺。一时间只见火花四溅,摩昂用尽平生力气,可那枪尖却未能扎进去半分。
山脚下,周屿安焦灼地望着山顶,目光急切。座下的驺虞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焦急,兽爪一阵躁动。
忽然,一道眩目的绛红色光芒在山顶轰然怒放,光芒剧烈摇曳变幻,一只巨大的望天之犼身在其中,在血红色的夜空中昂首狂吼。红鬃怒舞,白牙森然,那赤红色的凶睛如霹雳爆闪。
火光闪耀,将周屿安的双目映得赤红,他嘴唇颤抖着吐出四个字:
“法天象地。”
与此同时,山顶上“轰”地一声震天巨响,青铜镜冲天飞起,霞光如珠帘般迸散碎舞,彩光流离,墨夜变色。
龙女“啊呀”一声,口角沁出血丝,脸色煞白,如水萍突沉,小荷微倾,从空中悠悠荡荡朝下坠落而来。青鸾长鸣一声,俯冲盘旋而去,将她稳稳接住。
那头火吼跳跃狂吼,口中吐出一道烈火,那火焰喷飞爆舞,朝着龙女席卷而去。后者软软的躺在青鸾背上,歪着头,心内却是一片平静。
“看来此地便是自己的葬身之地了。”
龙女这么迷迷糊糊地想着,突然感觉到身下的大地,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然后身边传来了一声低沉的轰鸣。
对摩昂来说,三昧真火的威力不算太大,但也足够让他受些伤了。此刻他拼命挡在青鸾的身前,手中捻着避火诀,又念动口诀,双手中枪、锏金光大盛,直挺挺朝着火犼身上击去。
摩昂咬紧牙关,奋力挥掌,两道金光一闪,兵器左右流星飞舞,光芒眩目,刹那间击在火犼身上。
风声怒吼,金光飞舞。
两道耀目的金光重重砸在火犼身上,令它怒吼一声,通体红光闪耀,似是遭受重创。
火犼吃痛,跳跃甩舞。与此同时那两道金光霍然迸散,消失无形。火犼大吼一声,望着摩昂再次吐出火来。
大火越发旺盛,赤红色的火苗如春后野草,四处丛生,周围的温度烫到可以媲美羊肉索饼的烤炉。
摩昂捻着避火诀,看着周围草木无力抵御,纷纷化为一个个炭灰,而自己全身被火焰烤灼——尤其是没有衣服遮盖的地方。他刚被烧了一回,此时再临高温,更让人痛苦万分。
可摩昂的动作,却丝毫不见停滞。他收回两样兵器,灵巧地在周遭巨树之间跃动,不时扑到火犼旁边,挺枪猛刺。他所到之处,留下一片片火花,让下方燃烧着的火焰更加喧腾。
灵寿君此时也已经赶到,他不知道如何才能击败那头狂暴的火犼,他只知道必须要尽力——好道是:放屁添风。
“立功的时候到了!”
一想到这里,灵寿君浑身重新迸发出活力。他毫不客气,挥起双锤朝着火犼狠狠砸去,只听一声极鸣的铿锵之音,那头火犼的鳞甲竟连道裂痕都没起。
摩昂双足踏地,一边用长枪向火犼咽喉处猛刺,一边剧烈地咳嗽着。似乎这山顶所有的浓烟,全都汇聚在他的身旁,朝天空飘去。
摩昂的龙睛被熏得血红,几乎无法呼吸,只能大声咳嗽着,向上尽力刺去。
黑云翻滚,火光冲天,闷雷似的巨响接连不断地从那山头崩爆而出。火光滔滔,依旧汹涌澎湃,沿着山坡四面冲将下来。
周屿安再也按耐不住,他舒开左臂袖子,轻轻一挥,袖中那条玉龙登时飞上天幕,伸爪舒鳞,扬须昂首。
与此同时,周屿安约住龙马、细犬,轮起彩棍,从驺虞背上架起彤云,直飞到云端之上。
山顶上,那头火犼辗转腾挪,与摩昂、灵寿君斗得不亦乐乎。山林之间火光四起,烟雾早已浓郁至极。
“好畜牲!”
周屿安骂了一声,大喝一声,与玉龙同时发起进攻。
那头火犼发觉了他们的举动,巨口张处,咆哮如雷,一道金红色的火柱爆舞怒射。
与此同时,那玉龙张开巨口,从中喷出一道极寒极清的水流,似海口倒悬浪滚,与那火柱撞在一起。
水克烈火。可龙王私雨,却灭不得这三昧真火。水流淙淙大小,并不能灭得那火焰半点,却好似火上浇油,越泼越灼。
那水才与火交,便好似浇油一般,火苗窜起数十丈,直冲冲朝着玉龙与周屿安燎来。幸好周屿安捻着避火诀,玉龙性灵,一见势头不好便收住水,不然二者必将被那烈火吞噬。
火犼一摆巨头,张开大口,再次喷出长达数丈的火焰。四周烟火缭绕,浓烟密布,下方山顶已经彻底沦为火海,灼热的气息翻腾不休。可谓是:
熯天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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