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凝玉在太平盛世活得太久了,这样的情景让她头皮发麻,心里涌起阵阵呕意。

刚才那妇女见她怔愣,推了她一把,随后将那孩子塞到她怀里:“姑娘,你长得漂亮,就算被抓住,他们也不会杀你。但我的孩子快两岁了,求求你救救他。”说着跪在地上砰砰砰磕了几个头。

叶凝玉回过神,怀里的孩子十分听话,许是特别喜欢她,一到她怀里,就搂着她脖颈安安静静的看着她。

叶凝玉见和这孩子有缘,那妇人身上也带了死气,显然命不久矣,前路茫茫,虽不知天道让她到这里所为何事,但也绝不是想要她死,便不在推辞应了下来。

“夫家姓木,孩子至今未取名。祖籍永州化县古树村。”

叶凝玉一一记下,见山匪已向这边杀来,在妇人和几人的掩护下,她从另一头悄悄离开。

那孩子不哭不闹,叶凝玉倒也幸运,竟是很轻松的避过山匪到了安全地带。

走了半天,她忽然觉得身体有异,体内涌起阵阵热流,一会感觉身体异常沉重,似有一股神秘的力量直往身体里钻,一会又觉得像失重,身体像被无形的大手将她上下抛着。

她闭着眼,好半天才缓过来,一睁眼,忽然发现眼前有些不一样。

眼前愈加清晰,所见之处能看到各物的灵气,包括山川湖海,一眼就能瞧出气数。

她回头看刚才离开的山头,那里已经弥漫着死气,一些冤魂徘徊在上空,正迷茫的看着自己,那妇人也在其中。

叶凝玉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手心里豁然出现一个红色的图腾,那图腾似龙非龙,曾经跟了她很久很久,但后来随着时间空间的流转渐渐消失不见,她也基本失了一身的奇异道法。

图腾的归来像老朋友似的让她异常高兴,她又试着调动身体的灵气,果然,曾经的道法和异体像是出走多日又找到了家似的全部回来了!

功法的回归让她心安不少,她又看着半空中的冤魂,轻叹一声,她的道法对人无用,不然也能救他们了。

她念了几遍往生咒又画了引渡的阵法,将那群魂魄超度了。

做完这些,她才有空看着怀里的孩子。

这孩子气息纯净,一生顺遂,“孤身太久,可能不怎么会带孩子,如果有适合的人家,将你送出去好不好啊?”

那孩子含着手指,忽然咯咯咯笑了,她将手指从他嘴里拿出来,用衣摆擦干净,才一会,那孩子又抬手将手指塞到嘴里,叶凝玉试了几次,索性放弃了,“你也姓木?倒是巧了。”

又想起那妇人说孩子还没取名,她懒得取,又问:“你可以自己取个名字吗?”浑然不察这才两岁不到的孩子会不会听得懂。

也是奇怪,那孩子像能听懂似的,她话音刚落,便咿咿呀呀的发出简单的音调:“咿,咿,呀。”叶凝玉听着像是在说“一”。

嗯,道生一,一生万物,蕴含无尽可能,笔画也简单,挺合适:“嗯,行,就叫木一。”

她所处的这个时代叫赤烮王朝,历史上从没出现的国家。

但谁能保证历史的长河一定是笔直的呢?

就像他们这些所谓的奇人异事不被现实承认,但也不能抹去存在。

赤烮也许就是长河中的未被发现的一道细流。

但这条细流奸臣当道,苛捐杂税,百姓民不聊生,山匪横行,暖客貂鼠裘,路有冻死骨。

叶凝玉带着个拖油瓶在乱世中艰难的生存,但长得好看就是原罪,一路行来总有心怀不轨之人,好在叶凝玉总能逢凶化吉。

她想了想索性化了妆,装扮成老头,老人和孩子也能降低对方的警惕,方便行走。

这一路行来,她脑海里想得最多的还是傅钲。

也不知怎么的,思念像是变成了一颗芽,破土而出。

从初见到相识,到最后的决裂,每一幕幕像是养分滋养着嫩芽肆意疯长。

她到这异世已经三年,也不知现世过了多久,傅钲是否真的已经放下。

他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也许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娶妻生子。

她也是希望各自安好,毕竟她的生命太长了,傅钲只是漫长旅途中一道让她驻足的短暂风景,她曾想过止步,可最后才发现,他们之间隔着何止一条银河。

其实当初知道要离开的时候,她也有过不舍。

她鼓足勇气抛开一切,拨通了他的电话,可无法接通,那一刻她才知道,傅钲在她心里比她想象的还要重要,她的精魄一直未养好,原来不是七星棺聚魂效用减弱,而是因为傅钲才是她的药。

可他真的放弃了,在经历了那么多后,最终选择回归普通人的生活。

这么多年,她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中,找不出第二个能让她如此舒心的存在。

当年,只要他再往前一步,她想结局会是不同。

叶凝玉又是理智的,当她又一次因为他无眠时她忽然意识到,再这样下去,她会被自己织的网困住,迷失在情欲中,执念若成了魔,便万劫不复了。

于是,她将所有与他有关的感情团成团,封存在右眼里,想换取安宁,可谁知,她右眼所看到的都是他的身影。

后来,叶凝玉右眼的瞳仁越来越黑,某一日醒来,竟是什么都看不到了,而且右眼变得沉重,压在下眼睑上似要脱落,叶凝玉也渐渐失了耐心,情欲的重量不是她能承担的,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亲手挖了右眼,扬手抛在林子里。

木一见状,哭得撕心裂肺,几下爬到她身上伸出手捂着流血不止的眼眶。

叶凝玉愣了会才反应过来,她没有痛感这件事这孩子还不知道呢。

当下也没办法,只能瞎着眼满脸鲜血的哄着怀里的孩子。

唉!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木一已经近五岁了,虎头虎脑特别精神,身子也较同龄孩子壮实,就是还不太会说话。

这些年为了生存,她不得不重操旧业,寻来龟甲,依靠阴阳替人算卦占卜。

赤烮三十八年春,叶凝玉带着木一路过飞琼郡,在路边茶棚歇脚的时候,巧遇一官宦子弟带着家仆在殴打一年轻男子,那男子怀里还护着一只.....鸡?

茶棚里的人对此漠不关己,乱世死人太多,大家早就习以为常,个人自扫门前雪,说不定还能活得久一些。

但是那只鸡,不太安静,喔喔喔拼命挣扎着扰人清静。

叶凝玉本也不想管,但木一扯着她袖子,睁着无辜的大眼望着那只鸡,叶凝玉瞬间明白过来:“你想吃?”

木一点点头。

叶凝玉想了想,上次吃肉是什么时候来着?

她倒是没什么口腹之欲,但最近木一饭量见长啊,也是,孩子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

想想也有点可怜,生不逢时,要是在现世,这个年纪的孩子哪还会饥一顿饱一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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