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寒凉。
许长安醒来便染上了风寒,好在并不严重,只是有点轻微鼻塞。
他在地上睡了一晚上,硌得浑身酸痛难受,揉着落枕的脖子半天才爬起来,“顾将呢?”
一早起来就不见人影,果然就算是痴傻了,军人早起的习惯也还保留着啊。
头发花白的老人恭敬答道:“回夫人,顾将在院中乘凉。”
许长安看了眼窗外寒风瑟瑟,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你确定是乘凉?”
老人显然有些尴尬,“从前是晨练,如今……便只记得晨起去院中了。”
许长安自然明白老人的意思,也不再多问,“我去看看他。”
老人拿了件貂皮给他披着,“天寒,夫人多穿点。”
许长安道:“多谢。”
院子里的花都凋谢了,草木枯黄,顾爻坐在萧条的大树下,遥遥望着池中游鱼。
耳边响起脚步声,有人靠近,他也没动,佯装听不见。
直到来人将一件大氅放在他的身旁。
“当心着凉。”许长安还端了杯热茶和一盘核桃过来,“这是昨天许诺你的核桃,以后每天都有。茶是刚泡的,可以暖暖身子,不过有点烫,得吹着喝。”
顾爻可不敢碰这恶毒之人给的东西,也对那件大氅毫无兴趣,便继续装着傻子。
许长安劝道:“拿着暖暖手也是好的。”
见顾爻没有反驳,他才将茶杯放入顾爻手中,还尽量小心避免了肢体接触。
旁边还有个空椅子,许长安在那坐了几分钟,便觉寒凉入骨,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他看向顾爻,顾爻仍旧目视前方,对他的存在视若无睹。
可他却觉得,能在痴傻后日复一日地坚持起来,想必晨练已经成为了顾爻日常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了,如今却因为痴傻懈怠,不免让人觉得可惜。
许长安这人,最是见不得英才落寞,于是决定在被系统惩罚的边缘疯狂试探,“你每天起来,只在这里坐着吹风,不觉得无趣吗?”
顾爻看向他,没说话,但明显是在询问他对自己的日常有什么意见。
许长安试探道:“或许,你想不想练习武术?”
练习武术?
顾爻眸光流转。
看来这人是养足精神了,就想着用练剑失手的理由来折磨他了。
譬如前世,顾爻就被许长安用这个借口跳断了手筋脚筋,若非许长安只是个武艺奇差的绣花枕头,没能准确将他的筋脉尽断,就算他诈死脱身后再修养多少年,都无法亲手为顾子期报仇。
总算得到回应的许长安却误以为是他心动,立刻来了劲,捡起枯枝代替长剑,“如果你想练习,我可以陪你。”
顾爻微不可闻地轻“呵”一声,接受挑战一般地站起身来。
若是许长安能听见,就会发现这一声里带着无尽的嘲讽。
可惜他没能听见。
一盏茶的功夫后。
许长安看着不知道被顾爻打掉了多少次的枯枝,再一次意识到了什么叫作小丑竟是我自己。
即使顾爻成了傻子,那一身训练多年的武功都已经变成了刻在骨子里的习惯,在受到攻击时不需要经过脑子就能下意识使出来。
许长安穿书前拿了那么多奖杯的剑术,在顾爻面前居然连一招都接不下来,迟钝得就像个废物。
战神到底是战神,是他僭越了。
连陪练都没资格的许长安彻底放弃了,瘫坐在座椅里,问顾爻:“你侄儿呢?快到午膳的时辰了,他还没起吗?”
顾爻微微握紧枯枝,“……快起了吧。”
这人还在念叨着子期,只怕不见到人是不会死心了。
顾爻也知晓他不可能一直将顾子期藏着,奶娃娃黏人,他又没能在昨日杀死许长安,以后总会有碰面的时候。
好在如今的他虽然不能暴露自己痴傻是假,但要护住顾子期,也并非难事。
既然许长安想见,那便见吧。
若是许长安除了见之外,还有其他手段要使,那就别怪他用武力亲自教教许长安,怎么在将军府内安分守己了。
顾爻去叫顾子期起床,偌大的院子就只剩下了许长安一人。
许长安不愿浪费,自己吃了核桃喝完茶,正要叫人引个路去厅堂吃饭,就遇见了归来的曾厉害。
许长安道:“事情可都办妥了?”
曾厉害自信道:“小的办事您放心,决不会有一户人家前来闹事的。”
许长安想是他已经安顿好了,便也没再多问。
如今陪嫁的奴才折损了大半,曾厉害也痛失了三个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心中必然难受。
许长安刚要伸手拍他肩膀,见他肩膀有伤,转而拍了拍他的胳膊,“辛苦了,下去包扎一下吧。”
曾厉害一双牛眼睛瞪得老大,差点被许长安这一拍吓得跪地求饶,却见许长安并无异样,犹豫着问道:“三公子,您……是不是私下习过武术?”
“私下”这个词用得巧妙,令许长安身形一僵。
不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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