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院门口的杂草丛生,围墙上的灯正因为接触不良而闪烁,将周围的一片街巷都映照在忽明忽灭的灯光中。

骑着自行车远远赶来,竺小柳已经早就看到了卫生院边上干枯的树,还有盘旋在上空的一个个黑影。

“你看那些是什么?”

沈泾宇看了一会儿:“可能是黑色塑料垃圾袋?”

竺小柳:“……”

沈泾宇:“我也不认识……但是反正应该不是什么善茬……”

正说着,沈泾宇却忽然紧急刹车了。竺小柳撞在沈泾宇背上,正要问怎么回事,却忽然在倒塌了一半的卫生院前院里看到了惊悚一幕。

前院里的灯因为接触不良而闪烁,在那惨白色昏暗灯光里,一个个人形的影子立满了周围的墙壁,就像一群人站在那里冷漠旁观,而昨天那只八爪鱼正趴在地上,触手蠕动翻腾。

中间白色大理石地面上躺着一具小小的尸体,已经一动不动了,腿和胳膊都已经缺失,血流了一地,而且血液的范围还在不断地扩大。而那只八爪鱼正食用得津津有味。

竺小柳没敢让自己发出声音。

穆雪死了,并且竺小柳亲眼目睹了她的死亡。空气里弥漫着厚重的血腥味,在闷热的初夏夜晚尤为令人作呕。

墙壁上的人影慢慢喧闹起来,开始往两边散开,沈泾宇二话没说掉头往相反的方向去。

竺小柳拼命想着城市边缘废墟,城市边缘废墟。

睁开眼时,沈泾宇又是一个急刹车。

竺小柳发现沈泾宇半个车轮胎都在城市边缘的外边。两个人直接从城市中心地带到了城市边缘。

沈泾宇一脸淡定地倒退几步把车停好:“很不错,值得表扬。”

竺小柳:“……不客气。”

这一次入里世界,沈泾宇从背包里拿出来一个树的小模型。

竺小柳:“这就是你们的基站?”

沈泾宇把小模型放在了地上,很快小模型急剧膨大,变成一棵郁郁葱葱枝繁叶茂的大树长在深渊边上。

竺小柳忽然觉得这树有点眼熟。

表世界城市边缘也有这么一棵树来着……

沈泾宇:“我们一般会把基站伪装成树之类的东西,比较隐蔽。”

……确实挺隐蔽的。

“我在表世界已经放完基站了,但是一直联系不上总部,昨天我们入了里世界我才知道原因。走吧,按照这个城市的边缘长度计算,我们还要再放四五个,上车吧。”

竺小柳:“不然我再使劲想一下,没准可以瞬移过去。”

沈泾宇连忙阻止:“不可不可,上一个试图这么做的唤梦师已经凉了百八十年了,你现在掌控不好能力,之前那次只是幸运,我们还是不要冒险了。只要稍有杂念,我们可能会直接掉下深渊。”

竺小柳:“我可以控制没有杂念的。”

沈泾宇扣着竺小柳的脑袋吻了吻前额。

竺小柳:“……”

沈泾宇:“有杂念了吗?”

竺小柳脑袋有点炸:“有了。”

沈泾宇:“很好,上车吧。”

一路上竺小柳都想不通沈泾宇为什么要这么做。

骑着自行车在没有灯,没有鸟雀,没有虫鸣的初夏夜晚,穿行在城市的边缘,本是件有点恐怖的事,但是竺小柳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用手机相机灯照明,终于在城市边缘一圈都种上了基站。

最后一棵“树”种下,沈泾宇背包里的手机上就收到了好几条消息,震个不停,沈泾宇手指飞快敲了几行字。

大概是终于联系上总部了。

已经凌晨三点多了,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竺小柳余光瞧见天空里飞舞的黑影越来越多,也越飞越低,甚至有一只立在沈泾宇身后对自己露出了一张正在笑的嘴。

竺小柳被吓了一跳,拉住沈泾宇的胳膊想让把对方拽离那个危险的地方,却不想身后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竺小柳拉向深渊。

“竺小柳。”

竺小柳猛然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面对着深渊,而沈泾宇在身后拽着自己的胳膊,脚底下的碎屑一点点向下坍塌。

竺小柳回过神来有点懵,不知所措地看着沈泾宇。沈泾宇叹了口气:“我们先回去吧,你注意不要总是盯着天上那些阴魇,它们会蛊惑你的神志。”

从电梯门出来,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但是刚刚舒下一口气,竺小柳瞥了一眼窗外却又看到几只阴魇在天空里滑行。通过电梯可以在表世界与里世界中穿行,但是这一次从电梯里出来,两个人似乎仍旧没有回到表世界。

竺小柳趴到走廊的窗户往下看,道路上空空荡荡,只看到好几处打斗留下的废墟。

“沈泾宇……”

窗台下突然出现了一张满是鲜血的小女孩的脸,竺小柳吓得手脚冰凉后退了一步。

小女孩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态攀上窗户,笑道:“小柳哥哥,你不来找我玩,我就来找你了哦。”

紧接着,一只乌黑黏腻的,柔软的触手攀上窗沿,一个巨大的脑袋从窗户里露了出来。

小女孩穿着一件血红色的连衣裙,搭配上脸上身上的伤口和鲜血,裂开的嘴角显得越发狰狞,赤着脚走在地面向竺小柳走过来,每一步,都留下一个血脚印。

她明明已经死了,为什么还会复活?明明已经看着她被那八爪鱼吃下,为什么还会活着?

但是这些问题,都不是最紧急的,最紧急的,是生死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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