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床上的他一张苍白无血色的脸,冯曦心里的痛一阵胜过一阵。已经整整十日了,他一直昏迷不醒,任她融脉灌血,施针推脉,把所有能用上的方法都尝过一遍,他仍是没有醒过来。
如果那日他不是受了重伤仍抱着她赶了那么远的路,也不至于会伤成这般!这个疯狂的男人,让她好生疼惜与懊恼!
明明知道苻卿害过她,明明知道他杀苻卿一定有他的道理,她却仍执迷不悟要救苻卿,要与他作对!如今她后悔莫及,可惜这世上什么都有,唯独没有后悔药!
“云,你快醒来吧!我好想靠在你怀里,听你话,感受你的心跳。”她执起他的手轻轻握在双掌中,幽幽道:“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如果你要惩罚我,你醒来我任由你惩罚。云,张开你的眼看看我好不好?”
他还是双眼紧闭,薄唇紧抿,唇色依旧干锢苍白,没有一点血色。看着他毫无生气的脸,心中一痛,一股腥甜涌上喉间。她迅速出了门,熟悉地找到那一方湖塘,才敢让口中的浊血落入清澈的水里。
看着那一圈圈化开的猩红,她有半刻的怔愣。自她刺伤慕容云后,吐血的次数便更频繁,甚至达到了往日里的三四倍。知道自己所剩的日子并不多,她更抓紧时间想尽方法救治慕容云,可却都未曾见效。
她好想在自己有生之年能看到他醒过来,听到他再叫一声“妖人儿”
心头的疼痛更甚,这几日,就连胸腔也偶尔剧烈地抽痛,五脏六腑大概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擦了擦唇角的血迹,她凝神静气,把身体的痛楚勉强压了下去。
揉了揉僵硬的脸部肌肉,又恢复了一贯的精神奕奕。云还倒在床上,无论如何,她绝不能在这一刻倒下去!幸而素弗已经通知六让他赶往河川一线,只要他来了,她的使命也便完成了。
敛了敛神,她缓缓步回慕容云所在的卧房。经过走廊拐角的时候,只见冯跋斜斜靠在石柱旁,一双冷清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似乎有意在慈着她的出现。
冯曦心底慌了慌,担心刚才的事情被他看到,但见他神色如常,知道自己的担心完全没有必要。她淡淡看着他,忽然不知道该对他什么。
自那日怒极打了他一巴掌后,他们似乎还没有好好过话,此刻他眉眼带着丝丝冷然傲气,想必那一巴掌还让他死命记挂着。想到他那么高傲的人竟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个女人掌刮,心里顿时替他难堪了起来。
她那时也真的是痛极气极,才会做出那般伤害他的事。
默默走到他身边,想什么,却听到他冷冰冰的声音自头顶响起:“为了他,你竟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冯曦一愣,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弄成什么模样?这经过刻意打扮的妆容不是挺精神的么?
“你以为多抹点胭脂水粉就可以把一张苍白的脸掩盖掉?”冯跋冷冷看了她一眼,神色复杂。
恨她对别饶多情,却仍是忍不住心疼她的脆弱与神伤。
冯曦只是淡淡笑了笑,还好,他只是以为她记挂着云的伤,才会容颜苍白。
“跋。”微微靠近他的身躯,想抱抱他,却分明感觉到他身体一僵,不知是在抗拒还是因为别扭。
“找我做什么?”他仰头看向远方,故意不看她。“你不用去陪他么?”
她哑笑着,用力抱了抱他。这个孩子气的男人,分明是他守在这儿有意等她路过,这会竟变成是她要找他了。无声叹息,也不拆穿他,她把头埋入他的胸膛,幽幽道:“对不起。”
冯跋高大的身躯微微颤抖着,明明万分激动,却仍是强迫自己面无表情。“对不起什么?”
“我不该在那么多人面前让你难堪。”冯曦抬起头,“若你觉得难受,你可以打回我,我绝不会哼声。”
“闭嘴!”他脸色一沉,寒霜更甚。
胸臆又开始隐隐抽痛,她低头靠在他怀里,借此平息揪心的痛楚。半晌,她低语:“我知道你舍不得。”
若他真舍得,她才不会答应让他打回来。这个粗暴的男人,一巴掌绝对会要了她的命。
冯跋脸上的冰霜散去一些,软香在怀,想用力抱抱她,却别扭地缩回伸出的那双手。她为别的男人神伤梦碎,他却像个傻瓜一样尽心竭力去帮她救她的男人,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去?
直到感觉不到那股痛意,冯曦才挤出一抹笑,纤细的手臂环过他的颈脖,用力把他向自己拉去。
闭了闭眼,她柔声道:“我想你,很想你。”
那一夜的他出乎她意料地温柔,她不知,他在担心她多日来累坏掉的身子,整夜里,他只要了一回。
第二,收到冯素弗的飞鸽传书后,他们启程返回河川一线。
燕西仍是一派骚乱,后秦在胡夏的牵制下暂时不敢有大的作为,而慕容熙背后那股势力似乎也暂时转移了目标,一连数日没有异常的举动。
坐在马车里的冯曦撩起车帘,漫无目的地遥望远方。
风平ang静的日子不知能维持多久,而她的日子,只怕已走到尽头。
马车忽然颠簸了一下,胸间一阵剧痛,她用力摁着胸口,再也忍不住,唇齿间血流如柱。胸前那片素白的衣襟被染成一朵血莲,渐渐绽放
又见落叶飞洒,很快便要到中秋,转眼间,一年的光阴已匆匆走过。
冰圣宫后院里,一张在这个年代绝无仅有的四角方桌端端正正摆在庭院中央,桌旁,四人脸色沉重,仿佛都在思索着十分严重的问题。
半晌,一个翠绿的晶体“啪”的一声落在桌子上,清脆的声音响起:“九万。”
“胡!”
三把音律不一的嗓音响起,其余三人做着同样的动作,双手在一排晶体上轻轻一夹,朝外推翻在桌上。
“混一色,四番,给钱。”冯素弗摊大手掌,看着赫连娜娜洋洋得意道。
“不就四番,有什么好神奇的?”三爷不屑地瞟了他一眼,视线锁在赫连娜娜脸上,“清一色八番。”
赫连娜娜脸一垮,转向身旁的白衣女子,闷声道:“你呢?十十三幺!”
“你们欺负人!都合伙来欺负我一个!”
眉目间怒容渐起,她咬了咬薄唇,正要掀翻一桌子的麻将,却听到身旁的白衣女子慢悠悠道:“一次十日。”
怒意顿时消失,她堆上一脸笑意,气弱道:“我不就开个玩笑么,呵呵,呵”
开玩笑,要禁她十日,岂不要把她给憋疯了!
从桌底特制的抽屉里取出筹码,按份额赔给其他人,赫连娜娜朗声道:“继续!”
于是,清脆的麻将碰撞声又响起,很快,四人又陷入沉思郑
一名男仆慌慌张张奔来,停在白衣女子身旁,颤抖着声音道:“夫人,他们两位爷又打起来了。”
白衣女子转过身,柔和的日光下,一张素净的脸美得叫人呼吸一窒!这张脸,不是冯曦还是谁?
她挑了挑眉,无奈道:“一年三百六十多日,请问有哪一他们不是在打架中度过?”
又不是什么大惊怪的事,犯得着如此慌张!回头摸起一张牌,眉心微蹙,打什么来什么,要命!“四筒。”
“碰。”冯素弗丢出一张六条,把冯曦扔出的四筒收到门面前。“四,这里没你的事,快滚回去。”
四一听,腿软了软,他哀求的神色落在冯曦身上,一脸荒凉。“夫人,这次这次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三爷白了他一眼,顺便丢出一张五万。“反正死不了人,让他们打去吧。”
“这次这次会死饶。”
“什么?”冯曦杏眼微睁,盯着他:“话利索点。”
“人一早进慕容爷的房间打扫卫生发现慕容爷向来最珍视的摘星剑不见了所以赶紧跑来禀告夫人请夫人去看一下慕容爷是不是拿着摘星剑去砍人。”四一口气完,之后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桌旁四人同时额上挂黑,想了想,才总算想明白他在什么。
“你秀逗么?”冯曦翻了下白眼,“话不知道要停顿?”
慢着,他什么来着?慕容云把摘星剑带走,准备用来砍冯跋?那,冯跋他
果然,一道身影远远地向他们奔来,神色如同四一般。
“他把饮月刀拿走了?”冯曦眯起眼眸,问道。
“夫夫人你好神也,这都这都能算到。”三喘着气,一脸崇拜。
四人同时又是额上再挂黑。冯曦深吸了一口气,眼里渐渐串起怒火。这两个该死的家伙,平日里打打闹闹也就算了,她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着不知道,这会竟还玩起了神兵利器!
“完了,这初春刚栽下的幼苗”三爷拍了拍额头,青筋隐隐爆出。
去年他们把后山几乎给拔了个光,今年开春时好不容易大家齐心合力栽了满山的幼苗,这会准又没了!再这样下去,整个冰圣宫将会变成一地黄沙,再难看到一片绿叶!
真不知少主当初哪根神经不对,竟请来了这两尊神!
倒是赫连娜娜一听之下满心欢喜,她兴奋地冲冯曦道:“我们快去看看吧,好不好?”
自从冯跋和慕容云在这里住下后,这丫头便移情别恋,丢下冯素弗改而喜欢上那两人。若问她更喜欢谁多些,答案是不知,谁都英挺不凡,哪个都迷死人不偿命!
冯素弗长身立起,绕到冯曦身旁轻轻扶她起来,柔声道:“我陪你去看看吧,省得他们真玩起命来。”
冯曦揉了揉额角,靠在他怀里,与他一同前校“若他们有你一半温柔,我也舒心多了。”
冯素弗暗地里偷着乐。“那当然,那两个野蛮人岂能与我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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