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孙齐安目送杨熹离开，这才重新将目光放在常乐的脸上，“常乐，我不觉得你是杨老师口中那种心智不坚定的孩子，我看得出你也挺困惑的，你们下一节是临时自习课，我下一节也没有课，咱们时间挺多，要不就聊聊？”
“孙老师，我总在你的课上睡觉，你不会嫌我是个坏学生吗？”
孙齐安被常乐的话逗笑，“我要真那么觉得，还会把你叫过来聊吗？”着他将一旁没人坐的椅子推到常乐身边。
“来，坐下。”
大概是孙齐安想要了解她的态度太过于诚恳，又或者是她这段时间真的无人可以倾诉，常乐就这样坐在她自以为的“死敌老师”对面，将她一直深埋于心底，不曾对任何人讲过的疑惑出。
“老师，知识真的能改变命运吗？”
孙齐安没想到常乐一坐下就给了他一记灵魂爆击。知识能不能改变命运？他有些头痛道：“这个你似乎应该去问刚刚离开的杨老师……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会问这个？”
“我觉得我每这样学习是没什么用处的，我又不出国，为什么要学英语，我也不想去搞研究，为什么要学那些个定理呢？我被要求背谁哪一年出生哪一年死亡，这些有什么意义啊？还有那些名人过的话，写过的文章，他们自己都未必会逐字逐句地记忆下来，我为什么要全篇背诵不，还要去猜想作者当时写下这句话有什么深远的含义，就不能是他当时有感而发吗？”
“……”
眼见孙齐安没有回复，常乐瘪着嘴，眼神扫到别处，“我就是觉得挺没劲的。”
“常乐，有些问题其实老师也没有弄明白，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事情，不过我很期待等你有了答案的时候可以回来跟我，现在你要告诉我，你最近上课睡觉是故意的吗？你可不是只在我的课上睡，而是几乎所有的课都会睡过去，你总该告诉我原因吧？”
“……也不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困，一睁眼就是放学。”
孙齐安有些担忧地看向面前这个不知所措的孩子，直觉她没有撒谎。
但正因为这样才更值得重视。
他早年的教学生涯里出了一个钻入牛角尖的学生，正是青春的年纪，可惜还没等完全绽放就已枯萎。那是一个有着明显抑郁倾向的男孩，最一开始的表现就同常乐现在的状态相似，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失去对事物的热情，嗜睡，面对外界刺激会有明显的滞后反应。最后，这个孩子因为影响了班级整体的学习氛围而被校领导劝退，最后协商成了暂且休学。
可惜的是，即便这样也没有人觉得那个男孩病了，只他是矫情，心理承受能力差，他的父母还为此闹上学校，坚持孩子可以继续学习，几经周折又将原本休学的他拽回了校园，这对于一个抑郁症患者来无异于雪上加霜。
孙齐安其实并没有教过那个孩子，那年他刚刚到学校任教，还算一个热忱的青年，带的是高一的新生，而那个孩子则是高三。即便是这样，因为他父母当初闹校的事情搞得太大，周围的老师和学生都难免议论，他也就听过了他的大名。
他记得很清楚，最后那个孩子就在一个漫风雪的夜晚从六楼一跃而下，毅然决然地告别了这个世界。
在外墙的灯光下，全校的师生一齐瞧见了他那鲜红的血液慢慢将白雪染红，最后变成了暗褐色，大风吹起，铁锈的味道弥漫在校园的每一处角落，风声凄厉，汇成一道道呜呜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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