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慈家所在小区绿化很好,也因此有许多虫鸟在这里搭建了巢穴,路两旁的树木被茂密的枝叶压弯了腰,枝干向路中央倾斜,两旁的树木就此在路的上空形成一个天然的穹顶。

春夏秋冬,可以在一年四季的交替中欣赏着它如何从嫩绿转变到深绿,又如何从茂盛转换成空荡荡的骨架。

“爸妈不在家?”

“恩。”

蝉鸣声自打进了小区之后就没有断过。前几年有一对老夫妇,会在盛夏时节带着小布袋和一根长杆子,把一个个藏在树干上的蝉打下来,然后变卖赚点小钱。

但自从他们去世后,就没有人再能阻拦这些蝉鸣了。

蝉声嘶力竭地叫唤着,竭力地证实他们的存在,彰显自然的力量,仿佛那对夫妇只是一段小插曲,最终会被更加恢弘壮丽的乐章给淹没。

晨宇在蝉鸣中,在夜色中,他似乎毫不受到那声音的影响,黑暗也抵挡不住眼底散发出的光芒,他的眼珠很黑,却能将月光、灯光尽数折射。

小慈知道晨宇只是随便一问,但她的心里却隐隐期待着,期待着他说“我爸妈也不在家”,或者是“我家也只有我”之类的言语。

但是晨宇什么都没说,留下一句“注意安全。”就离开了。

希望落空,小慈跟他挥了挥手说再见。

蝉鸣兀然截止,晨宇骑着自行车滑入夜里,小慈在下一轮蝉鸣响起之前进了楼道。

楼道里的声控灯在小慈推开门的那一刻立刻打开,驱散了黑暗,将两侧展板上的内容鲜明地展示出来。

一些辅导班和游泳健身班的宣传海报被整齐地贴在那里,虽然海报大小形状一样,但各种浮夸的设计正费尽心思地想要抓住每位住客的眼球。

小慈略有些疲惫地按了电梯,看着电梯从九楼缓缓落下,这些天跟晨宇相处的情景随着不断下降的楼层,在眼前跟走马灯一样一下下闪过。

从最开始天野告诉自己晨宇也失去了一个爸爸开始,小慈就有很大的一种想要跟晨宇接触了解的欲望。但是她每次都忍住了,晨宇的爸爸去了深渊,自己的爸爸则是去了穹顶。

其实说实在的,小慈自己完全不介意对方的家庭背景,因为她根本不相信什么“好人升天,坏人堕落”的传言,可她不能确认晨宇也不在意。

天野时常打趣说她无时无刻都带着一种怨念,像是周围人都欠她的钱一样。小慈承认他形容得很贴切,只是碍于面子经常否定。

小慈觉得没有人能够真的懂另一个人,除非有过相同的经历。

学校里处处都有小群体,小慈是经常被小群体排除在外的人,但她自己也一直渴望能有那么一个群体可以接纳她,大家一起自怨自艾。

晨宇此时的脑子里什么也没有想,他赶着回家,今天的心情很好,因为晨宇的妈妈已经在家里等着了,等着三个人来之不易的团圆。

明明骑车的速度比以往都要快,但是回家的路程却依旧那么长,在麻利地拐过两个路口之后,筒子楼马上就要出现在眼前。

两分钟之后,晨宇可以看到自家的窗户了。

窗户内的灯光很明亮,比前些天,比前一个月的每一天都要亮,亮得刺眼。

在跑上楼之前,晨宇还顺便在夜市买了一点水果,在路过饰品的摊位时,停下来在发夹中挑了挑,从堆成小山一样的发夹当中,摸索出一个。

他拿着这个枫叶样子的发夹对着灯光端详了一下,想象着妈妈戴着它的样子。

之前的那个发夹断了,是一个树枝样子的长发夹,这件事情是晨宇跟妈妈通话的时候知道的。

每隔两天,晨宇和妈妈就会进行一次通话,自从教会了妈妈如何视频通话之后,俩人经常从影像上去观察对方,就着某个鸡毛蒜皮的小事,母子都能聊上好久。

上一次视频通话的时候,晨宇发现妈妈的发夹断了,用了一个透明胶带缠在一起,因为有了胶带的厚度,导致发夹固定不住头发。

晨宇知道妈妈在厂里工作要带着手套,不方便整理头发,所以这回遇上个好看的,便买下来送给妈妈。

心满意足地提着水果,揣着发夹回了家。在家门口就能听见爆炒的声音,光是听到这个声音,味道好像就已经飘进鼻子里了,顿时,空荡荡的楼道里有了生活的气息。

晨宇带了钥匙,却不打算自己打开,他拍了拍自家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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