梼杌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
不看书的时候他对周围的一切都很敏感,才刚放下书,他就闻到血的味道。带着血液特有的甜味。
不是新伤口,血的味道较重,至少有三天了。
梼杌在沙发角落找到了几点血渍。血在红色的沙发上干了以后留下比沙发更深的痕迹,不仔细看,不大能轻易察觉到。再仔细观察,梼杌很快就找到了最终的源头。
许隐的右脚上绑着拳头大的纱布,脚尖的血已经透过纱布,有流出来的趋势。脚背肿得很高,因为包扎不当。
梼杌看着许隐的脸颊,心中讶异于她在这种情况下还可以睡得如此之香甜。她双手拢着小木雕,鼻翼微动。小木雕倒是四仰八叉地,没个样子。
小木雕什么时候还要在床上睡觉了?它盖着毯子,有模有样。
梼杌本来不想管的,他也不是那种爱管事的人,许隐在他眼中,不过是一个不熟微小的人。可看着和木雕并排睡着的许隐,梼杌却感觉他要是这样放着不管,不论如何也是不行的。
左右他现在无事,那帮帮也无妨。
屋子里没有多余凳子椅子,梼杌不得不弯腰。他面无表情,小心动着食指,把绑在许隐脚上的纱布一层一层缓慢揭开。
很快,许隐青紫的肿胀的皮肤裸露在烛光下。伤口破了皮,一定要消毒。
梼杌毫不犹豫地,拿出来不知道多久前,玄冥送他的一壶桂花酒,说是喝过这酒之后将此生难忘,梼杌难不难忘不知道,但是对于这壶桂花酒,许隐倒是真真正正,此生难忘。
她当时正做着美梦。这是她头一回做美梦,她梦到她被数片花海围绕着,淡粉色的花瓣轻轻柔柔地挠她的手心。脚下踩着参差不齐的青草,混着半干的厚实的泥。还有小蚂蚁,在她的脚掌爬开爬去。
她正打算迈开步子走远一些,突然,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一条乌黑的大蛇,张着大口毫不犹豫咬在她的右脚。
许隐伴着惨叫和疼痛,硬生生从美梦中惊醒,回到现实。她还没来得及回味,一团冰凉贴在她的脚掌,稳住她扑腾的腿。
“别乱动,消毒。”
许隐看着梼杌一手握着她的脚掌,一手勾着酒壶,认真地看着她脚上的伤口,一点点倒着酒给她伤口消毒。
脚背伤口碰到酒精,痛得许隐要晕过去,但是她的疼痛刚到脚踝,就被贴在脚踝上的冰冷掌心挡回去,这么一个来回,居然也没有那么痛了。
冰块的止痛效果真的很好,这是许隐的第一想法。
他的手好冰,这是许隐的第二想法。
我的脚好脏,好丢人,这是许隐后知后觉的第三想法。
许隐动也不敢动,只好双手撑着沙发,费劲地抬着右脚,尽量不把脚压在梼杌手上。她也不敢轻易开口讲话,讲什么话题她都觉得不适合。聊天气?她都没有出门。聊爱好?她真的不感兴趣梼杌的爱好。聊人文?他们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许隐觉着这个时候他们用手势交流才是最佳方案,或许,当个哑巴要更完美。
许隐果真遵从内心,全程当一个合格的哑巴。这是许隐第二次麻烦梼杌了。虽然每一次她都想尽量自己解决,可最后的烂摊子总是要靠梼杌。
梼杌给她消毒的动作很轻,为了配合她的位置,他半个身子都躬着,衣袍都拖在地上。倒在她脚上的酒顺着流在他干净的衣袍下摆,他的睫毛在脸上投出阴影,许隐偷偷地看着他的眼尾,然后数他眨眼睛的次数。醇厚的酒味飘进许隐的鼻子,是清爽的桂花味。从这个角度看梼杌,看着看着,许隐觉得梼杌突然变得很温柔。他的脸还是凶巴巴的,没有什么表情,他的手的动作却很轻,也很细腻。他用纱布一圈圈绕过她的脚掌,手一下都没有碰到她的脚。
说不出理由的安全感。
很少有人对许隐好,所以每个对她好的人,她一定会一直记得。她想,她永远不会忘记梼杌。
“包好了。”梼杌满意地看着他的作品。白色纱布服服帖帖地,没有一点褶皱和凸起。
“谢谢哥哥。”许隐想抽回自己的脚,却发现梼杌握着很紧,她完全撼动不了一点。
她又试了一次,还是没能把脚抽出来。
“哥哥,你不用抬着我的脚了.....”许隐小声说。
梼杌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无礼,他把许隐的脚放在沙发后飞快地抽出自己的手,背在身后,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
“抱歉。”梼杌咳嗽一声,还是没有掩饰他的窘迫。
“你脚怎么伤的?”梼杌想着自己也算得上是这孩子的半个家长,在他的地方受了伤,他也要适当的关心一下。
“搬桌子不小心砸的。”许隐将身后的罪魁祸首指给梼杌看,“搬的时候不小心松手了,然后就刚好砸在了脚上。”如果不是梼杌问,许隐是不会主动说的,这么大了搬桌子还会砸到脚,不是一件多么光荣的事。
“你一个人搬的?”
“小花坐在我的肩上给我加油了。”许隐不好意思地挠头。
“那是铁力木做的桌子,比一般木材重数倍。你该庆幸那桌子并不大,不然你的脚就不止是现在这样。”
书到用时方恨少,要是她再博闻强记一点,知道那是铁力木,就不会愚蠢地去搬那个桌子。刚抬桌子瞬间许隐其实也发现桌子重,她手使不上力。她以为是因为最近休息不佳,心生疲倦。
“以后你要搬什么,叫我。”
“好。”
“还有事么?”梼杌坐在沙发的另一头,靠着许隐的脚。他讲话的时候习惯性地专注看着对方的眼睛,此刻他带着一点纵容地看着许隐,左手搭在左腿膝盖,有节奏地一下一下敲着,很有耐心地等许隐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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