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朝事并没有议多久,便颁布了两则诏书。
其一:镇守邺城的安北将军、东燕王司马腾改封新蔡王,都督江广交三州诸军事,移镇豫章。
其二:征召远在长安的太宰、河间王司马颙为司徒,回京师洛阳任职。
两则本该起风波的任职,却雷声大雨点小。众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出列说话。接下来等皇帝问镇邺城之人选,让百官推荐,竟一时堂下无言,最后也没有能确定下来。
朝议就这样在诡异的氛围下,很快结束。
但退朝后的百官并没有被允许离开。
很快他们就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了。
在宦官的带领下,从太极殿而出,到达宫城西掖门,只见皇帝所乘的辇车正停放在那里。
皇帝坐朝时的盛装并未脱下,正坐在辇车之上,朝百官招手。见百官过来,站起身,朗声道,“诸卿,今日天气甚好。待我君臣一行游洛阳,可乎?”
早有宦官将诸大臣的仆从、牛车叫来等候。百官估摸这时还只是辰时,抬头看看毫不刺眼的太阳,只是从厚厚的云层中透出一点光,缩了缩身上的皮裘和官服。
在宦官小黄门的牵引下,可不管他们答应好不好,只都得无可奈何地坐上牛车,又任其还将遮风的帷帘大敞开。说是皇帝的吩咐,要让百姓见见百官。
又见皇帝欲将太傅请上辇车,太傅坚决不从,众人在寒风中等了好久。最后两人才妥协,皇帝吩咐辇车与太傅的牛车并驾而行。
这一折腾,街道两边早就远远挤满了人。
出宫门不远,直通的就是洛阳著名的豪华大街,铜驼街,一直延伸到洛阳西城第二道门宣阳门为止。
街道上早已被清场,两边站满了执兵戈的卫士,是金殿禁卫军人马。只是路两边并没有赶人,此时已经围满了洛阳城百姓。
大队人马终于开动了。负责护卫的是原太弟宫右卫,右卫率缪胤正骑着高头大马在车队两旁警戒情况。
王衍坐着牛车,对四周议论充耳不闻。
“什么?这就是当朝尚书左仆射王衍,王夷甫,一世龙门啊……”
“就是那个……让女儿跟太子和离的那个啊?”
“屁的和离,我跟你说……”
“快看那边!司隶校尉刘大人……”
“那位是太尉刘寔……此公八十多岁高寿了吧?”
当牛车经过缪胤身旁时,王衍叫住缪胤,“缪将军,今天这是?”
两人是旧相识,当初皆是东海王举兵时其麾下的僚属。东海王攻长安河间王的时候,也正是缪播、缪胤兄弟前往长安,使反间计才让河间王自毁长城、自断臂膀,杀了己方最凶悍的将领张方,河间王至此一败涂地。
缪胤拱手道,“见过王尚书。”继而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一早陛下就吩咐下来这么做。还让禁卫军清场,却还留了通道让百姓检查后进入。”
“兴许,陛下真的只是兴致来了,游览下洛阳。”
说完,缪胤再拱手道,“在下还要再去巡视警戒,就不陪王尚书多聊了。”
缪胤告辞,王衍却陷入深思。
他善于清谈,清谈清谈其重要一点就是辩论。通常说上个几天几夜都不停歇的,就为了要自己的观点压服别人。这也就说明他并非愚笨之人,实为临机善变、口舌灵巧、心思敏捷之辈。
他有一女为愍怀太子妃,即晋惠帝太子司马遹之妃,贾后专权时,欲害太子,他直接上奏请让女儿与太子离婚。
昨天的朝事,刚刚颁布的两则诏书,现在如此,这两天来发生的事情竟丝毫不比诸王之乱差。反而更加诡异,惊谲,风云莫测,让人琢磨不透。
历来擅于保命的他,似乎已经从其中嗅出一股危机来。自从昨日陛下当堂说出那些话,直指他的未来事。他的心中就浮现一道阴影,昨夜彻夜未眠,今天又出这样的状况。
他捻须沉思。
不多时,他的沉思便被一声声轰然欢呼打断。
他抬头,警惕前视。只见前方,皇帝辇车之上,皇帝站起身来,朝百姓招手,一副亲切亲民的样子。
司马炽看着眼前的洛阳城居。低矮的房屋,凌乱的街道,面有饥色却雀跃的百姓。站在辇车上,登高而望,一眼望到尽头的城市,直达北边的邙山。郁郁葱葱,笼罩云雾中。
司马炽深吸一口气,空气清寒,而后大声喊出,“洛阳的百姓们!你们好!”
早有数十位宦官已经得到吩咐,从前到后,作为传声筒,将皇帝的喊话一一传开。
场面迅速寂静。
离得近的人听到皇帝的喊话,似乎是见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而离得远的,只能看到皇帝的动作,没有听清话,还会交头接耳询问,场面一时嘈杂。
只听皇帝继续喊道:
“朕!就是新即位的皇帝!汝等之帝王!”
“今日,朕出宫来看看你们。看看朕的子民,认认朕的洛阳!”
“朕的后面,就是百官。你们的父母官!”
“好好看看朕,看看百官!”
“若是哪天洛阳沦陷,那就是我们的过失!汝等去了阎罗殿,就知道要找谁算账!”
待宦官们接二连三,从前到后,传话筒般喊出皇帝的喊话内容。场面迅速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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