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明月挂在天上。

清辉如霜,散落在无边的人间,灯火将之融化,密林将之接纳。

但是深沉的密林中央还是一片黑暗,时不时响起一阵劲利的衣风,紧接着是树枝吱呀作响。

一处密林,藏着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围绕着空旷的空地,未燃的火堆聚拢着干燥的木柴正在中央。

接近亥时。

空地中央却没有几个人,倒是林子的树上可以看到一个个不时出没的黑影。

这个时候,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空地上,脚步声怎么会如此清楚?

众人看去,只见一个健硕身影大步流星而来,踩得地面砰砰作响,好像一个力大无穷的巨人一样。

“哈哈!”那人一阵朗笑,好像一口大钟,震得密林树叶哗哗作响,“怎么才这么几位同道?”

众人见他身影高大,比“熊拳”公孙硕还大出一圈,袒胸露乳大光头,浓眉粗黑,眼大如铜铃,一只手腕上挂着一个金环,这些描述听起来相当耳熟。

杀佛金刚司徒莽!

此人混迹辽东之时,为了吃饭出家当了和尚,那里动乱不安,即便是和尚,杀人喝酒也不在话下,后来进了中原,却受了诸多戒律约束,心里不痛快,一怒之下,砸了佛门的龙钟寺,全凭蛮力和内功纵横天下,寺内诸多高手竟然束手无措,眼见他伤人之后、砸了佛像,取了龙钟寺镇寺之宝金刚琢而去。

他铜铃大的眼睛里精光爆射,震慑得众人没人敢和他对视。

唯独场中几个人之一的女子忽然扬声道:“来的人是不少,但是称得上同道的就站着的这么几个。”

司徒莽听她声音好听,又见她胆量非凡,说话有趣,道:“倒是厉害!此话怎讲?”

女子道:“一众江湖中人平日自称好汉,信誓旦旦要抢夺至宝,到了这边却又害怕身份被别人知道,被黑吃黑,这种人怎么配和我们同道呢?”

司徒莽大喝一声,宛如惊雷炸响在众人耳边:“说得好!这种人便是无胆鼠辈罢!”

女子冷笑一声:“鼠辈?我观这些人上树下树,怕不是松鼠,或者鸟人?”

“哈哈哈哈哈!”司徒莽一阵大笑,道,“你这人倒是对我胃口,想不到女人中也有你这样厉害的!可惜这里没有酒,不然我一定要和你喝上几坛!”

周围树上的人听他们一唱一和,贬低自己,心中甚是恼怒,恨不得冲上去找这两人算账。

这时,又听司徒莽道:“这些人不但胆子不够,心思也脏、眼神也不好!”

女子奇道:“此话怎讲?”

司徒莽道:“某方才来的路上,有几个不长眼的,见我孤身一人,竟然想要上来劫道!”

女子道:“夺宝现身不敢,倒是敢一起吃脏钱!”她接着问:“你是怎么做的?”

司徒莽长叹一声:“某家在辽东寺里的时候,方丈总是教导某,这种时候要循循善诱,告诉他们刀兵可以光明正大地杀人,却不能干这种无耻的事情!”

女子道:“你教导他们了?”

司徒莽道:“嗐!我学业不精,教导了一番没有用,实在没了办法,我先是给他们演示了兵器的正确用法,然后给他们找了个好老师!”

女子道:“有趣!说来听听!”

司徒莽笑道:“我先是用他们的兵器割下了他们的脑袋,等他们见着佛祖,佛祖他老人家自然会教导他们的!”

他手一伸,扔下来几个木牌子,众人才见他双手之上还有血迹:“这是他们身上的,写着什么‘东海七侠’!”

周围人耸然一惊——幸亏没冲动上去找他事儿,这人根本不是他们啃得动的骨头!东海七侠一套北斗剑法尚且死在他手里,自己上去岂不是送菜的?

女子却叹了一口气:“割掉脑袋未免太过血腥了!实在是对不起这月色——山月临窗近,天河入户低——周围就没人阻你吗?”

司徒莽摸摸脑袋,笑着说:“某是个大老粗,怎懂得这些!当时周围也没人,倒是走了几步,遇上了几个同道!”

女子道:“哦?”

司徒莽道:“他们这么嚣张,不是同道简直说不过去了!”

他一指身后,只见月色下几个人出现在林间道路中,伴随着“嘚嘚”的马蹄声。

三个人骑着白马而来。

那白马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杂毛,神情高傲,像是沾了自家主人的仙气儿。

当先的马上是个蒙着面纱的白衣女子,袖口鲜红,虽然只露出一双眼睛,但是那双眼睛却像是藏着无数的话语和灵气一样,看了叫人浑身一阵清冷,然后又生出无边的向往,眉间一弯紫色月牙儿,欲语还休;后面两骑,一个是青衣人头戴斗笠,一个是翠色衣衫娇俏少女。

山林密会,群狼环伺,竟然骑白马而来,不是十分自信,就是十分潇洒,其中还有十二分的嚣张。

与司徒莽对话的那女子赞叹一声,仿佛为了当先女孩的美丽而折服,她道:“我若是个男子,就算是倾家荡产、抛弃一切也想和这女孩亲近亲近!”

司徒莽嘿嘿一笑:“我若是你,就绝对不会去招惹这女娃!”

女子道:“怎么?”

司徒莽抬头看着明月,忽然文雅起来,幽幽道:

“人美,刀光也美啊!”

……

那道刀光,就像一道明亮的月光。

纯洁、宁静。

洗净了黑夜。

和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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