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冬披一层淡色的朝霞,初升的太阳红彤彤,阳光朝霞互影互照时,天色美不胜收。

当太阳爬上山头一段距离以后,很快显露出它的威力,阳光射出万丈光芒,令天地即时冷清光明。

崇山峻岭中冷冽的北风呼呼啸叫,鸟兽躲藏,万物静寂。

在背阳的阴地处,凹陷的洼地处,或草木枯萎的低沉处,茅寮顶上与松籁顶上,莹莹的白头霜随处可见。

天正隆冬,虽没有北地雪谷的冰寒,但风厉气湿,使得天气更显寒冷。

东湖边沿,远方无穷无尽的山脉,早被冬风扫出一色的灰,萧萧索索,冷冷清清。

冬天特有的冰冷与清静,总是使人很容易生发伤感,除此之外,也略有另色的期盼,不得不认真思考,春生秋杀神奇的自然之力。

东湖的沙地上,笑白五人横七竖八的躺着,任寒风湿气吹打,熟睡如常。

只是,细心的看一看,他们都有不同的变化。

玉阳的陌刀刃口处凝有血丝,全身污浊,白色的头发也凌乱。

背长灰羽的浩天,手中抓着满仓的宝剑,神情疲惫的侧卧着,眼角可见风干了的泪痕。

面相憨厚的满仓,手里挽着一张宝弓,背上的箭囊空空如也,或者心无挂碍,睡得平静自然。

笑白紧皱眉头沉睡着,一身衣服同样水漉漉脏兮兮的,旁边两只青铜锤,均系着四尺布条。

四仰八叉的周百贵,脸上的肿胀已在发黑发紫,睡着了也不断的吸气吐气,明显有些痛苦。而膝盖以下的袍子破烂丢失,两脚大弓着不停的哆嗦。

冬天的太阳亮而不热,照出东湖的湖面薄薄的一片氤氲之气。笑白动了一动,皱着眉挣扎几回,终于从混沌的状态中悠悠的醒转。

“这是?”

定神之后坐起,赫然发现自己仍然停留在东湖的沙滩上。

周围的沙滩地像水纹波浪,一圈一圈极有规律。五人正好睡在沙圈的中心点。

沙圈的波浪痕迹匀称而美观,似乎并没有发生过那天晚上的诡异。

“为什么会这样?”

他努力的回想一切,真的是恍然如梦,离奇的事情似乎很遥远,又像是触手可及。

百贵一骨碌爬起来,弯着光溜溜的双腿气呼呼的来回走动:“唉吔!怎么还在这里?怎么还在这里?”

而后,浩天三个相继醒来。仿若心有灵犀,大家互相打量几眼,都不曾开口打招呼,而是整理自家心情。

浩天面色愁苦,细心的修理他的翅膀满仓偎在玉阳的胸膛,两人低声细语的说些什么。

一双沉重的青铜锤,缠绑的布条拧得很结实。笑白的手轻轻的抚摸布条,爱惜不已:“既是进去鬼蜮一趟,为何思之如梦?找不到半点真实的存在!”

“昏昏沉沉悲惨的殊方绝蜮,那是完全死亡的世界。

被鬼物结魂之后经历的梦幻旅途,一些诡异的经历让人伤感,怎么会让人唏嘘呢?我在唏嘘什么?”

独脚鬼王和众多鬼魂对他们翘首以待。鬼王殷切期盼的话语,已让笑白刻骨铭心的记着:“那方天地,一定关乎某些人的阴谋,否则,孤魂野鬼不会都是甘心情愿的自我毁灭,走向永远的魂飞魄散。”

血尸阴河!流淌着骇人的尸山血海。那是用无数残肢断骸堆集而成的血肉之河。

源源不断的灵魂血河,它的最终点……会在哪里?

充满诡异光芒的洞道中,笑弥勒雨来农这一伙僧人,真的只是在替天行道?只是在镇压鬼蜮的守护神?

不止于此!他们明知道五人乃是活人,仍然极其狂妄的围打击杀,猖狂的大笑狂笑,猖狂的对待五人除了百贵说的想得到丹心之外,必有真正的目标,这目标会在哪儿?

最后出手救人的,乃是空灵缥缈的谪仙子,这是一个耄耋老人。

由他的到来,雨来农一伙竟然丝毫不敢反抗,由此可见这个谪仙子的来历,肯定不凡!

只是这个老人,做事好像也太神秘了一点。既然救人,为何不与五人多说些话?耽误不了,起码让人记住他的道义。

所有能忆及的清晰或模糊的事情,都在真实的证明,他们确确实实经历过一段奇异的旅程。

“我的身份……真的与众不同?那个光头僧,目标分明是要捉住我,这么做,为的是什么?”

笑白想不出理由,纳闷的看着四人。他们一个个或萧萧落寞,或互相怜悯,或心悸难安。

他的思绪又变成混乱,胸膛起伏不止:“冥冥中的天意!或者百贵骂的也对,我得正视自己,得改变自己!”

五人都没有心情交谈,他迎着冷风拂面,朝东方一直担心的注视着。

梦中的诡异,让他更加思念家中的三个亲人。

老迈的爷爷奶奶,朝晚相处的那只金毛猴,那条黑狗,甚至,还有那一把破败的很烦人的青铜弯月刀。

所有重要的人与事,曾经的不在意,到此时此刻突然揪心的想,令他恍如隔世,又仿佛近在眼前。

“我混蛋!为什么到现在才知道他们的重要?”

思念是那么遥远,又是那么逼近。历历在目的往事,一一掠飞着浮现在眼前。

“求财富?求功德名利?求道法长生不老?还是求圣贤万世汗青?”

认真去想时,他的心中越发沉重,默不作声的流出两串冰冰冷的泪珠。

“路有千千条,爷爷奶奶的路,一直守护着我的成长。

但是,他们在别人的眼里,只配在伯公庙中取些祭品,守穷守贫,好像永远都是卑微的,都是那么微不足道的待死老人。

我曾经以为,用最刁钻的话最刁蛮的态度,是可以改变家的生活,可以让他们弄回丰盛些的食物。

自以为是的骂他们老猥琐,从此以后骂得那个心安理得,骂得习以为常后的反叛与嘲讽。

呵呵!老陈干干老豆子……我的油奶奶!我……知道错了!”

他在反思,泪珠悄悄的顺着颊骨滚落,任风吹散。

“谪仙子,谪仙子,这老东西……我好像曾经见过,可具体在哪里,怎么又想不起来?

这老东西,救人都不能救到底,把我们弄回这个鬼地方,居心何在?”百贵自顾自的兜圈子,自顾自的说着话。

浩天闻得,立即站起来问他:“百贵,认真想一想,咱们以后,也许可以求助他的!”

百贵把两脚一跳,气呼呼的说:“人家云里来雾里去,你当是谁?求什么求?”

“呵呵!”面对无赖渣渣,浩天只好转向笑白:“弟弟,肚子饿么?”

“很饿!”

不提还好,一提,一个一个捂着肚子都说饿。

“我去弄吃的!”

玉阳打过招呼,随后弄回一堆小野物,神色很焦虑:“得马上离开沙滩,去附近的山脚再行炙烤食物,快走!”

百贵看见他的焦虑,生气的问:“阿玉阳,莫不是又见盘蛮国人?”

“休得多问!”玉阳将猎物交给他:“憨物,辛苦你,快走!”

满仓惊声道:“哥哥!怎么回事?”

“有些麻烦,我们能避之,尽可能避之为好!”

笑白见他不说,只得扛起两个重锤开始行动:“走吧!”

来到两山的夹谷处,玉阳找到一个凹弯的地方,由他动手弄食,行云流水烤好香喷喷的烤肉。

着实饥饿,五人狼吞虎咽,很快结果所有的东西。

百贵托着硬梆梆的龟甲心满意足,打着饱嗝儿问笑白:“阿白白,酒足饭饱,你得带头走了!”

“好!”笑白看着深长的山谷,指着里头说:“就从这里回家去!”

浩天犹豫的说:“弟弟,依洒家的经历看……若进深山或沿滩涂走,都未必安全。依洒家的想法,应寻找大官路,处处小心方为妙着。”

笑白把目光看向玉阳。玉阳抬手向正北指着,建议道:“从这直线行进,直到寻着大路方止,如何?”

“好!”浩天带着神药连续服用,自己的和满仓的刀伤已然好得七八分,身体活动自如。

笑白找来竹竿,砍短削成担竿挑重锤,大家至此正式出发。

见他挑得吃力,浩天心疼的劝道:“弟呀!这对铜锤好碍事,不如扔了?”

“不!浩哥,姥姥说物力维艰,该爱惜所得才好!”

此时,玉阳也劝他:“远行不带重物,量力为之!”

“坚持不懈,总有成功的一天!我不愿意半途而废。”

“唉!心事重重,唯有精神可嘉!”

“那那那!我首先声明了哈!扛不住了可别找我!”百贵撇开关系,对笑白讽刺的说:“扯!他这个人……看着就像十足的发钱寒老穷鬼,一路都是风餐露宿,活该他要最倒霉!”

玉阳劝道:“既作一块,微枝末叶的事情,忍忍就会过去的。满仓,帮他一把!”

满仓点头:“嗯!笑白哥哥,我来帮你!”

“不……不用!这样扛着,我正好可以练体!”

“好吧!如果你受不了,我再帮你!”死活不肯,满仓只得作罢。

时过中午,太阳正高时的气温转为宜人。五人天南地北不停的说话,彼此间的感情悄然日近。

不知不觉,已翻越三座大山。有道是上山容易下山难,近两百斤的重锤,一路不停的赶,已把笑白累得大汗淋漓,吐舌头大喘粗气。

玉阳主在保护大家,前前后后来回巡查而浩天身上有伤,不可随意动强,满仓身为女子,手上也有伤,心有余而力不足。

唯一有力气的周百贵,早有防备的走在最前头,始终离笑白远远的。

“诸位,可以歇一会儿么?”待得终于走下山,来到一处较为宽大的山谷时,笑白已累得垮台,扔下重锤大喘粗气,道:“周百贵,能有一个好心?能晓得帮一帮我么?”

“活该!”百贵立即刁嘴嗡嗡:“你这个混蛋!兑数都划不来,怎么累不死你?”

浩天看向玉阳:“此处可有问题?”

玉阳立即抬头打量四面高山,一段时间后认真的说道:“想来无甚异常,可以歇一歇!”

饭时早已过,五人又饥又饿,玉阳很自觉的赶去山上猎物备食。

浩天继续把宝药送给满仓。两人服下药后,一直运气调理。

此时,百贵突然惦记起百花仙岛的美仙女,吞咽口水鬼着声说:“阿风呀阿笑白,那个柳纤纤……就给你。

花想容和花想美几个小妞,只要年轻足够漂亮,美人儿统统归我,那么,给你好处做一笔买卖,怎么样?”

笑白翻起白眼朝地上啐了一口,说:“死老乌龟,你想多了么!大言不惭,信不信我把你清炖补汤?”

百贵看着少了半截的裤衩子,刁起一只脚晃晃悠悠的摇,一脸幻想的说:“其实,不统统也行!像牛妹妹那样饱满的女人,弄她三个五个搂香抱暖,那也心满意足!”

“你……去死!”

一旁的满仓,气呼呼的抓起一块泥团,朝他背后猛力砸去。

“唉唷!敢打有情人哪?”

百贵一个伸缩头手,让泥团炸碎在龟背上,得意的狂笑。

此时,玉阳手提三只山鸡与一只野兔快速回来,神情紧张的说:“兄弟们,麻烦不小!”

“怎么了?”

“快找地方躲一躲!那群盘蛮国的贼人,怕又来寻找我们的麻烦。”

“多少人?”

“数不清!收拾收拾,我们快走!”

四人准备向山上爬时,坐在地上的百贵却不屑于理睬,撅着肿胀的嘴巴说:“白平头呀疯子姜!有你有我,还怕三十来个毛手毛脚的架子货?这不像你的风格,啧啧啧!还数不过来?”

“懂什么?走呀憨货!”

“扯!跟他们打得少么?又不是大风大浪,不急!”这个周百贵,天生的爱唱反调,一时半会弄得四人进退两难。

“人数不少,风声急促,对手好快的脚程!”此时,浩天警觉到远道传来的危险,一飞冲天,四下里寻找可疑的敌情。

旋风高飞一阵,下落至四人头顶,急急而道:“笑白,咱们赶紧准备,找个地方先避开这个凶祸,快!”

经他这么一说,大家才真的感觉火烧眉毛的紧迫。

选择一座缓坡地的高山,笑白挑着重锤吃力的攀爬,每一步都爬得非常难受。

百贵在后头瞧着窝囊,越瞧越上火,弓起一脚朝他的屁股猛踢一下:“你爷!走快一点!”

挑着重东西吃不住突然的势头,他被踢得一个踉跄栽倒在树头上,被竹担竿压着半身,半响都起不来:“周百贵!”

在半空中盘旋的浩天看得火冒三丈,一个俯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捉住百贵朝天箭冲而起:“周百贵!洒家从来没见过像你这般缺德的人!”

百贵被吊飞半空,心胆俱裂,大呼饶命:“害人的蠢货,教训他我是迫不得已!阿玉阳,快来救我!”

玉阳停下步子,向浩天高声喊话:“姚大哥,暂且放过他,避开大凶以后,有机会再剐磨老乌龟!”

“对对对!下回……下回再削死我!”百贵赶紧应声。

“周百贵!事不过三,好自为之!”

浩天闻言只好把百贵放落地上,停在笑白的身边,再次对他劝道:“笑白,咱身上有伤,帮不了你,依哥哥的话,还是扔了它!”

“不!”笑白惨笑一声,道:“哥哥,没关系的,我还受得了,走吧!”说完,继续挑起锤子,继续奋力攀爬。

“嗯?不好!”半空警戒的浩天,突然向四人尖声提醒:“山顶上设有埋伏点,咱们绕不过,快下山!”

玉阳爬上一株松树顶,向山头努力打量,而后退到地面恨声道:“盘蛮国人,为了擒获我们,真舍得下本!”

笑白疑问:“没有其它路可走么?”

玉阳指着山谷下:“沿谷中的溪水走,可以通向一处新官道,只是肯定会碰上他们,敢去么?”

“走!”

五人折返下山,刚刚落到深谷中时,前方的山弯传来人声鼎沸。

玉阳对浩天说:“看来,我们还得另选道路!”

“好!洒家赞成。”

这时,百贵气呼呼的吼骂玉阳:“阿白头,你以前的斗志呢?这不成那不成,我们会被困死的!”

一个困字,让浩天立生警觉,咬牙道:“咱们选择这条路,既知注定坎坷,那么就此定一心走一方,再不啰嗦!”

“好!”

这时,偌大的一片山谷平地中,人马嘈杂声越来越近,遥遥可见的路口上空,黄尘滚滚。

“驾!驾!驾!”

数百匹蹄力强健的战马急风骤雨的冲刺,数十匹急先锋已将五人快势包围。

为首的一人身穿精致的金银铠甲,对笑白傲然说道:“好小子!你们果然未曾逃走!”

“干什么?”

笑白放下铜锤,包围他们的数百骑兵士,擐甲挥戈杀气腾腾。

为首的年轻将军忙着下令:“包圈他们,插翅难逃!”

笑白发现,这些高大的盘蛮国人,该是精挑细选的战士,一个个器宇轩昂,非等闲之辈。

“唉呀!”

百贵突然推一把笑白,刚要抱怨他窝囊,却被浩天一巴掌搧倒:“再敢捣乱,老子必杀了你!”

“扯!我倒要提醒他,得做出好榜样!”

“呛!”浩天气得拔出宝剑:“老子现在就杀了你!”

笑白一把按住,无奈的对他说:“人不敬不容不助我,是因为我无能无才又无为。若我真有本事,真的可以独挡一面时,谁还敢如此欺悔我!

他敢欺负我,也是恨我废铁不成钢,所以我不会怪他,浩哥,你也暂且息怒!”

浩天忍着怒火把宝剑收下:“周百贵,你且记住,你已欠洒家一命!”

“扯!等他长本事了,我甘心情愿尊重他,什么一命不一命?别跟我瞎恫恫!”

此时,玉阳一马当先的迎上为首的人,横着陌刀对他怒目而视:“耶律幹轩,真要赶尽杀绝?”

名为耶律幹轩的年轻将军,仍是上回那个衣着华贵的年轻人。此时,他把缰绳勒紧,向他的人马下令:“围住则可,等太子前来发话!”

“回答我!”玉阳一身真气澎湃,强忍一身怒火厉声道。

“哼!区区无名布衣,本将军不屑与你啰嗦!”

百贵惨兮兮的说:“姓耶律的,明人不做暗事,你们能不能跟我们一对一单挑?”

“放肆!”

百贵就地两脚一跳,气呼呼的说:“就不放肆!想我老周一家,曾经为你国王驱魔驱鬼,扶正皇帝真元数十次,如今轮回到我了,老子的本领不济,你们却要杀我取丹元,背信弃义,忘恩负义呀!”

耶律幹轩两眉一挑:“时过境迁,奈何阁中长老尽已西去,我并不领情也!”

接着,此人把刀一挥,怒道:“围之!绳索伺候!”

“哥哥!”满仓对眼前杀气腾腾的人马心怵胆战:“怎么办?”

玉阳将陌刀紧握,向耶律幹轩走过去:“来!决死一战!”

浩天手中一柄新月宝剑殿后,凝神招呼:“玉阳,且忍一忍!”

这时,里头平平的山谷中又响起一阵马蹄急。

“驾!驾驾驾!驾驾!驾驾驾!”

三匹战马对峙玉阳,耶律幹轩偏转马头,从容下令:“少主将要来到,快整装相迎!”

包围在谷里的兵马,呼啦啦分出一处缺口,纵横排列整齐,列成两队迎接的小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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