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你找死啊!”赶车的车夫骂道,“要不是老夫还算身手敏捷,你只怕已经是车下的冤魂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也是没办法了,才会冒险的冲出来。我是京城人氏,路遇大雨,要是老丈方便的话,能不能带我一程?我现在虽然身无分文,但是日后必定奉上厚礼相谢。”我虽然也被吓的不轻,但是绝不能放过这个能搭车的好机会,忙上前很无赖的拉住了马车车夫的衣角说道。
“外面是谁啊?”车内传出一个声音。我一听,脸色陡然变白,早知道这马车之中所坐之人是他的话,我被雨水淋死也不会拦下这架马车。
我掉头想走,却已经来不及了,马车的车帘被人从里面捞开,泄出了一车的昏黄灯光。一个浓眉大眼的英气少年朝外张望。
“少爷。是个想搭车的路人。”马车的车夫说道。
“这雨这么大,就让他上来吧。”那少年倒是爽朗的说道。
“是,少爷。”赶车大叔点了点头,那少年就放下了车帘。
“今日是进不了大都了,问问他愿不愿随我们去别庄。”少年放下车帘之后说道。
“小子,你命好。遇到我们家少爷,他是个豪爽的人,你就上车来避雨吧。今日咱们是回不了大都了,城门早就关了。要是小子你不嫌弃,我们少爷去城外的别庄,你也去落一下脚,换掉你的湿衣服。看你一副弱不经风的模样,一看就是个读书人,莫要被这么大雨淋坏了。”车夫哈哈一笑,对着我说道。
大叔,你好嗦。我不由得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以前只觉得李凯很讨厌,处处和我做对,却没想到他府上的人倒是一个热心肠的,言语豪迈,带着几分从军者的爽利。外面天黑,雨大,李凯只是冒了一下头就缩了回去,自然没看清楚拦车的是谁。
我心一横,上车就上车!谁怕谁?你之前言语对我多有侮辱,我今日肯搭你的车便是给你面子了!
那车夫朝我伸出了一条手臂,他的大手一把拉住我将我就这么拽了上去,“这位公子的小胳膊细的啊。”他啧啧了两声,“赶紧进去吧。就你这小身体不淋出病才怪呢。”我被他如同拎小鸡一样拎上车这才发现原来他只有一条手臂。
他见我目光有异,知道我是在诧异他的断臂,他毫不以为意的哈哈一笑,“莫要害怕,咱不是坏人,咱这手臂是丢在战场上的。要不是老爷,咱的命都没了。还傻看什么还不进去,你都已经冻的浑身哆嗦了!”
说完,他也不管我的反应,直接一巴掌把我推进了车里,随后扬起鞭子,大喝了一声,“驾!”
我没防备,一下子被退的栽进车里,双腿跪在了车板上,头咚的一下磕在了一个人的两腿之间,我尴尬的抬起头,对上了一双瞪的比铜铃还圆的大眼睛。
我讪笑了一下,“好巧啊。到什么地方都能遇到你。”话才刚说完,那马车被车夫驾的朝前一蹿,我手没撑住,这下整个脸刷的一下贴在了李凯的肚子上。
说起来,他毕竟是习武之人,这小腹平坦又结实。这一下,撞的我鼻子很痛,很痛。他好像已经被我吓傻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的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我,我又嘿嘿的干笑了两声,缓缓的抬起了自己的脸,双手在他的身侧一撑,站了起来,“没见过我吗?”
我话刚说完,马车似乎是碾过了一块大石头,剧烈的震动了一下,好死不死的我没站稳,这一下整个人都趴在了他的身上。
我的老天。你要不要这么捉弄我?我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这才从容不迫的翻身在他身边坐下,偏过头去看了看李凯,他身前的衣服已经湿漉漉的我印出了一个人形的水印出来,他尤傻坐在那里发愣,一副活见鬼的模样,他的眼睛本来就够大的,现在一瞪,更是大的离谱,不过那表情倒是呆的有了几分可爱。
我忍不住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平日总是他欺负我,捉弄我,今日见他如此模样,真是大快人心!
李凯的面容在我放肆的笑声之中渐渐的转白,然后又渐渐的转红,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那赫然醒目的水印,怔了片刻这才反应过味来,他转头瞪着笑的肆无忌惮的我,“你。你。怎么会是你?”他张口结舌的问道。
我渐渐的收敛住自己的笑,扬眉看着他,“是我又如何?”
李凯吃惊的看着如同落汤鸡一般的我,随后朝我鄙夷的一撇嘴,“你离我远点!”他朝我一挥手。
你叫我离你远点,我就偏离你近点,气死你算求。我嘿嘿一声坏笑,反而贴了过去,李凯的面容顿时涨的通红。他如同躲避瘟疫一样忙不迭的将我朝一边推开,他自幼习武,这力气不可小觑,情急之下,手里更是没轻没重,我被他冷不丁一推,身体朝马车的车壁撞去,头也重重的撞在了厚实坚硬的车壁上,我顿时被撞的一阵头昏眼花。
一股热流似乎顺着剧痛的额角缓缓的流下,我抬手摸了一摸,脸色瞬时间一片煞白。我天生就怕血,上次被赫连怀远硬逼着似乎是没小时候那么怕了,不过这赤红色的血液被我略显得苍白的手心一映,我自然的就觉得自己一阵天旋地转。
见我脸色越来越白的看着自己的掌心发愣,李凯倒是有点慌了,他手忙脚乱的拉起了自己的衣袖想要替我擦去额角流下的血,被我一把挡开,“不劳小将军费心。”我寒声说道。
“我不是故意要推你,谁叫你贴过来?”李凯满脸涨的通红,他嘟囔着说道,“你怎么这么弱,一碰就流血。”
废话,你给我用你的额头去撞你们家马车试试看!看看到底是你的头硬还是你们家马车硬!
“我就是算是弱又怎么惹到小将军你了?是了,像我这样污秽下贱之人自是不配碰到你李小将军衣角半分半毫。”我落下了脸,随后朝外高声喊道,“停车。”
“吁!”车夫一声长喝,马车戛然而止,“少爷是何事要停车?”
“谁叫你停车了?”李凯急了,一把撩开了车帘,劈头盖脸朝着车夫就是一顿吼,“你连是不是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
我趁着这停车的一瞬间,身子一矮,从被李凯撩开的车帘下钻出,我朝那赶车的车夫一抱拳,“多谢老丈了,日后老丈要是在李府受了委屈自可到安平侯府去找我,我叫安若凤。”
说完,我就跳下了马车,重新投入了风雨之中。
“啊?你难道就是我们家少爷经常挂在嘴边念叨的安家小侯爷?”车夫一怔,傻傻的说道。
挂在嘴边?估计就算被他挂在嘴边说多数也都是那些咒骂我的话,从他嘴里自是听不到好话的!
真冷,雨点乍一打到身上,我不由的就是一阵哆嗦。雨水将额头的血冲刷下来,沿着我的脸颊流入我的唇角,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之气,弄的我的胃一阵翻腾。
“喂!你站住!”李凯在马车里高声叫嚷着,“这么大的雨,天又怎么黑,大都城门早就关了,你想去哪里?”
“不劳小将军费心。”我冷笑了一声,回眸说道,“小将军自有小将军的高床软枕,我有我的风雨之路。道不同,多言无益!”
“胡扯!”李凯一急,也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神经,居然也跳下了马车,站在了风雨之中。
车夫一看急了,忙掏出了一把油伞递给了李凯,“少爷,别淋坏了。”
“走开。别挡道。”李凯对那车夫吼道,吼完,他气急败坏的朝我冲了过来。
我一看,心里一寒,这架势。莫不是要揍我不成?我小时候和他打架仗着一股不要命的气势,赢多输少,经常将他揍的哇哇乱叫,可是后来他习武之后,我再与他打架就从没占过便宜,于是我就改变策略,与他斗嘴,他自是斗不过我,也经常被我气的哇哇乱叫,扬言要打死我,只除了上次他打了我一拳之外,其余的都是虚张声势罢了。若是今日他真的和我动手,我定是打不过他的。
我朝后退了两步,“你若是再朝前,就莫怪是我要贴上你了!”我恐吓道。
“谁要你贴上我!和我上车去!”他果真停下了脚步,瞪着眼睛气鼓鼓的看着我。
他难道是属青蛙的吗?
总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一碰就要炸似的。
“李小将军莫不是健忘?本候却是记得清清楚楚,李小将军早上在山门之处曾亲口说过很多话。”我冷然回道,微微的抬起自己的脸想要看着他,无奈雨很大,我的眼睛瞪不太起来,因为只要一瞪,雨水就会冲入眼睛之中,带着一点点的刺痛。“现在李小将军又何必与我这个以色侍主的人纠缠不清?”
我索性低头看了看自己被他已经拉在掌中的手臂,冷笑了一声,“还不赶紧放手?”
我的话让李凯一时语塞,他怔了一下,随后抓在我胳膊上的力量一松,我趁机抽回了手臂。
“李小将军还是赶紧回到你的马车上去吧。”我冷笑着说道,“免得明日李小将军被雨淋的生病了。却也怪在本候的头上,到时候本候不是要去李府负荆请罪?那本候可担待不起。”
我说完就转身继续走着,说起来我蛮后悔下车的,因为这雨一阵冷似一阵,而且这路也黑漆漆的一团。只是,我也有属于我的骄傲和自尊,李凯一次次的侮辱与我,与之相比,我倒宁愿独自走在这风雨之中了。
爹爹走之后,我经历了许许多多人生之中的第一次,若是他在的话,定不会让我一个人走在这漆黑的风雨之夜,我裹了裹衣襟,试图让自己暖和一点,我知道这是徒劳,只是自己用双臂紧紧的抱住自己,就好象爹爹依然会紧紧的抱住我,保护我一样。
燕千寒定亲让我大病一场,也让我明白了一些我不曾想过的事情。那就是我小时候认定了的许多事都在爹爹死去的时候悄然的发生了变化。
我曾经在爹爹的坟前下过决心,要好好的守护好安家,守护好爹爹留给我的一切,而我却太年轻,不知道这样的守护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的身份之谜就是一个最大的代价,从我失去爹爹的庇护开始,我就已经将自己投身在一个危险的境地,而我却依然带着几分不成熟的天真和任性。
我还那么天真的跑去和燕千寒说我是女子,现在想来,不怪小八当时的反应会那么大。我真是莽撞的可以。幸亏燕千寒没有相信,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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