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崇鹿的攻城战这一天,赵白薇正带着华王的首级奔赴启天,去完成她认为正确的事情。
也是在这一天,林莫终是发现了赵白薇不在幽国了,他的心中甚是担心,还有一点点怒气,这孩子真是长大了,居然学会了不辞而别,脸上却不显。如影随行的若莲,猜测着他的心思,也并不多说什么,同时也在猜测这个长公主到底是去做什么了。
只是,也没有时间再多想赵白薇干了什么,还有更严重危急得事情在等着他们。
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炎王凌奕辰在这一天来到了幽国都城启天,并且,他带来了炎国的精锐。
林莫在幽国只有负责守卫的土部,由温南率领,攻击力比较低。简天率领木部留在北九国,擅长阵法。寒北率领水部留在炎国,擅长刺探暗杀。
凌奕辰的目的很直接,他早已经与白曼贞达成了协议,白曼贞给他通行证,他负责把林莫赶出幽国,剩下的方博就好对付了。
寒北派出的斥候,已经是拼尽全力赶回来送这个消息,可惜当林莫准备撤出忘忧谷的时候,凌奕辰的速度更快,他们已经包围了忘忧谷。
凌奕辰要的可不仅仅是把林莫赶出幽国,如果这次能让林莫死在幽国,这个念头想一想,都让他兴奋不已。
而在赶路的赵白薇,既不知道崇鹿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忘忧谷发生的事情。
她赶了一天一夜的路,顾不上疲惫,披着一袭夕阳的金色,踏进了幽国王宫,她有些奇怪,一路上并没有人拦她,而且宫人都毕恭毕敬地向她行礼,称她长公主。
很平静,却又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她的心有一丝丝紧张。也许是太累了,所以自己会这么草木皆兵,她暗暗嘲笑自己,压下那丝莫名的不安,快步走去。
幽国,曾经是她的家,是她无比眷恋的所在,可是,这次回来,她突然觉得好寂寞的。
宫城还是原来的宫城,连宫里的桃花林依然是原来的样子,可是赵白薇的心里空落落的,只觉得一切都是那么陌生。
物是人非,此情只待成追忆。
她熟门熟路地到了太后白曼贞的宫殿,宫女没有为她通传,只微笑着请她入内,好像早有人交待了一切,有人在等着她。
赵白薇内心狐疑,小心翼翼地进了殿内,白曼贞穿着金色软丝长裙,正半倚靠在榻上,闲适地享受着宫女为她剥的葡萄,一边看着手里拿着的奏折,听到声响,她微微侧头去看赵白薇,有半秒的惊愕,瞬间恢复雍容的微笑,淡淡道,“你回来了。“
说着,站起身,又招招手,让随身伺候的宫女退下。赵白薇冷冷道,“太后好舒坦,过着神仙般的日子。“
白曼贞对她的话,并不在意,依然温柔道,“你住的宫殿,还是原来的样子,这次回来,就不要走了吧。“
赵白薇心潮汹涌,脸上却是极其冷淡,“太后,我这次回来,是送你一件礼物的。“
白曼贞有了兴趣,好奇道,“礼物?“
赵白薇并不愿意与白曼贞多说话,一边把装着华王头颅的布兜拿出来,一边道,“这是华王的头颅,是你心心念念想要的,你赶紧让章涛带兵回国。“白曼贞愣在那,似是不相信,又赶紧颤抖着双手接过布兜,把布兜翻起来,赫然便是华王的头颅,就算化成灰,她也不会认错,她无时无刻地想要杀死华王。
可这一刻,当梦想成真,她止不住哭起来,往事在她心里翻涌,她想起了姐姐,想起了幽王赵文,她的心飘飘浮浮,眼前是仇人的头颅,巨大的冲击让她神经质地大哭,吓了赵白薇一大跳。
赵白薇摸不着头脑,试探道,“你怎么了。“这一句话惊醒梦中人,白曼贞看着眼前模糊地赵白薇,又哭又笑道,“傻薇儿,我这是高兴,我太高兴了。“
赵白薇管不了那么多,直接道,“你赶紧下旨让章涛回来。“白曼贞却像陷入了魔怔,充耳不闻赵白薇的话,嘴上小声地念念有词,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让一旁的赵白薇干着急。
赵白薇透过窗户看着外面,才这一会儿,天色已经暗了,夜幕降临,耳边是白曼贞的呓语,她突然觉得全身发冷。
下一个瞬间,更是发生了让她措手不及的事情,白曼贞就在她前方不远处,也不知她从哪里找出来的匕首,就那么决绝地划过她依旧美丽的脖颈,赵白薇下意识地惊呼道,“不要。“,一边跑到她身边阻止她,可一切都已经晚了,白曼贞柔韧的身体倒在她怀里,赵白薇莫名地哭了,她不敢置信地问白曼贞,“为什么。“白曼贞虚弱地微笑道,“傻孩子,没想到你还会为我掉眼泪。“她又梦幻似的道,“我跟他说过的,只要华王一死,我就去找他。“她的气息越来越弱,“我再不去,他就跟姐姐双宿双飞,让我找不到他们了,我要去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原谅我,我。。。“话还没说完,气息已断。
赵白薇看着躺在怀里的白曼贞,莫名地觉得原来太后也是这么脆弱的人,她脑海里浮现过去的种种,有白曼贞雍容的样子,有白曼贞的小小算计,她们曾经在一起生活那么多年,赵白薇曾经那么讨厌着她,又恨过她,可这一刻,随着她的死去,一切都烟消云散。。。。
人生难道就是一场虚无?爱恨情仇,到底是怎么开始,又是怎么结束的?
她温柔地把白曼贞的躯体放在地上,忍不住苦笑道,“太后,你可真任性。“
接下来该怎么办?幽国要何去何从,赵白薇下意识地想喊月和影商量,话一出口,才醒悟到这两人都不在身边,她又想,若是师傅在这,会如何处理这些事呢?
她站在雅致的内室里,脚旁边是一具华丽的女尸,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院子外,黑黝黝一片,绿意葱葱的芭蕉树此刻只是一个巨大的影子,空气静谧得让人窒息。
正在这时,赵白薇突然听到稳健的脚步声,她迅速掀开内室的帘子,走到院子里,迎了上去,与来人打了个照面,竟然是凌奕辰。
夜色迷离,他的嘴角挂着一缕戏谑的笑,眼睛亮晶晶,让人不敢直视,久违的声音,“薇薇,好久不见。“
赵白薇也有一种故人相见的喜悦,却依旧警惕道,“阿辰,你怎么在这里?“
凌奕辰不答反问道,“不欢迎吗?“一边细细打量赵白薇,她瘦了,有倦容,他有一种冲动,想上去抚慰她。
他攒紧了拳头,不等她说话,耐心解释道,“白曼贞邀请我来的,没想到,会遇见你,看你满身倦怠,好好休息才是。“
赵白薇轻笑,“谢谢,太后已经睡了,我们换个地方再说吧。“
阿辰点点头,却在赵白薇放松警惕的时候,突然回身大步踏进了内室,要赵白薇阻拦不及。
赵白薇跟进去的时候,凌奕辰有一丝压抑不住的喜悦,“白曼贞自杀了。“
赵白薇戒备道,“这是我们幽国的事情,炎国还是不要插手的好。“凌奕辰回过头,眯着眼睛看着赵白薇,唏嘘道,“薇薇长大了,不需要我的帮忙了。“
他停顿一下,脸上有些痛苦,无奈道,“薇薇,我不想与你为敌。“又迫不及待带着极大的喜悦道,“薇薇,嫁给我吧,让幽国和炎国合二为一。“
他有点语无伦次,眼睛里燃烧着两簇火焰,温柔款款,“我打心眼喜欢你,薇薇,我不是因为幽国才要娶你,我爱你,从我们小的时候开始,你在我的心里就是不同的,我。。。“
赵白薇看着他的眼睛,冷冷道,“阿辰,不要自欺欺人了,你更爱这个王座,而且你已经有妻子了。“
凌奕辰的美梦被冷水浇醒,他苦涩道,“你该体谅我,我没办法不娶她,但是她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夫人,王后之位我一直为你留着,我的心里只有你。“
赵白薇不再看他,不屑道,“阿辰,不要多说了,我不会嫁给你的。“
凌奕辰有一丝莫名的怒气,压抑道,“你是要与我作对了?“
赵白薇更是生气,僵硬道,“是你要与我作对,是你要抢夺幽国。“
凌奕辰背过身,强硬道,“我不管你怎么想,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身边,即使你不快乐。“
赵白薇大怒,“凌奕辰,你想干什么?“
凌奕辰不再说话,只是击掌三下,便不知从哪里冒出两个精干的黑衣人,他简洁吩咐道,“把公主带去清凰宫,好好伺候。“又冷冷对赵白薇道,“薇薇,不要反抗,林莫已经离开了幽国,幽国早已在我的掌握中。乖,好好休息。“赵白薇怒火中烧,咬牙切齿道,“凌奕辰,你怎么不敢看着我,你不怕我一辈子恨你吗?
凌奕辰不再接话,那两个黑衣人很识趣地带着赵白薇离开,赵白薇恨恨地跺脚,悲伤地看了一眼凌奕辰的背影,这已经不是她以前认识的阿辰了,他想要的更多,却不是她所能阻拦的。
赵白薇认命地不再说话,跟着那两个黑衣人离开。心中却是波涛汹涌,师父离开了,是因为凌奕辰吗?不到万不得已,师父不会离开幽国的,难道凌奕辰带了军队到了启天。
她理清思绪,是了,那日她偷听太后与原景仪的谈话,她没有听到的那一段话,一定是凌奕辰要求太后给予他方便,让他能带领军队直入启天。太后,她想回头看那一具冰冷的尸体,可是又能怎么样?太后要凌奕辰许诺她什么呢?她居然就这样撒手而去,什么都不管了。
想清楚这些,她又开始担忧师父,如今凌奕辰完好无损地出现在王宫,师父现在怎么样了?他回去哪里呢?
她告诉自己冷静,不能冲动,要好好筹谋。
在她身后的凌奕辰,看着渐渐消失的她的背影,他的周身笼罩着暴虐的气息,他压抑着,他沉默着,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一夜,白曼贞自尽于寝宫,赵白薇被软禁,炎国大王凌奕辰握住了幽国。
回到几小时之前,凌奕辰带了军队围住了忘忧谷,让事先并没有准备的林莫,有些措手不及。
瓮中捉鳖,捉的是他林莫。
只是,他们不能慌,也不能乱。
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只能强行突围出去,可是损失会很惨烈。林莫第一次觉得这么无力,第一次质问自己,为何会拖累自己的部众到这个境地?
风萧萧兮易水寒。
他不甘。
凌奕辰虽以前许诺过会答应林莫一个请求,但是显然不会答应这次放他安全离开。凌奕辰狼子野心,所图甚大,至于其他都得靠边住。
林莫心里还有一点希望,就是希冀父亲能得到消息,从而派兵来救他们。父亲一定会来,只是希望他们能早点来。
想到此处,他心里打定主意,要想法子拖延时间。
战火隆隆,忘忧谷尸横遍野,林家子弟一心想攻出一个出口,好让公子突破重围,却始终不得。
凌奕辰骑着战马,深紫长袍,未着盔甲,眼睛里射出骇人的精光,瞧着眼前厮杀的人群,嘴角挂着一丝残忍的冷笑,心底是势在必得的执念,今日必要必杀林莫。
不知什么时候起,林莫竟成了他的心腹大患。
他下意识地寻找林莫的身影,他想亲眼看到林莫狼狈的样。正在寻找时,突然左侧一股厉风袭来,幸亏凌奕辰武艺超群,第一时间嘞住缰绳往后侧躲开,却还是来不及,被一利剑刺中,轻轻划开了他手臂的长袖,一丝血迹晕开。
凌奕辰一惊之下,已经敛住神思,一双利眼朝左侧望去,正好对上一身白衣的林莫,一双寒眸,冷意涔涔。
这变故发生得突然,被凌奕辰撇得远远的护卫吓得连忙奔过来,护在凌奕辰的左右。
林莫,高声道,“炎王,今日重逢,敢问当年你所承诺之事,可还算数?”
凌奕辰心念急转,嗤笑道,“怎么,林公子今日竟也惧死,要求我饶你性命吗?”
林莫不动声色,冷声道,“林某只求炎王饶在下的部众,停止这一场杀戮。林某愿自裁于此。”
听到这话的人,无论是自己人,还是敌人,无不动容。凌奕辰心中暗恨,看着自己的部下竟也感佩林莫的为人,只得道,“既然你一心求死,本王成全你。你放心去吧,本王会放你的人回去。”
说完,一挥手,让自己属下停止围攻。林莫也同时下令让自己的部众停下来。
赶过来的若莲,已经骇然到语无伦次,跪倒在林莫的脚下,“公子,公子,你不能,你不能……”好半饷,才定下神魂,语气坚决,“公子若去,若莲必不独活。”
仿佛心有灵犀,忘忧谷四处竟不约而同地回响起一股坚定的声音,“属下必不独活。”
整个忘忧谷,弥漫着肃然庄重的气氛,英雄末路,群雄誓死追随的情义,让敌方都升起一股敬重的心绪。
林莫凛然,他也并未料到会出现如此状况,面对如此情真意切的誓死追随,一时心中激荡万分,竟说不出什么话。
凌奕辰心里特别不高兴,没想到这一死局,还被他演绎得如此活色生香,可是如今这个境地,凌奕辰也只得打碎牙和着血吞了,差点憋成内伤。
凌奕辰皮笑肉不笑,赞道,“林家人都是一群悍不畏死的好男儿,本王敬重你们。”
他顿了顿,扬起声音道,“只是战场不是婆婆妈妈的地方,今日一战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我炎国男儿,更是一群顶天立地的男儿,能与英雄一战,幸哉!”
此话一出,本来士气低沉的炎国军士,瞬间端正了心态,心中还莫名升起了一股要与英雄一较高下的希望。
凌奕辰紧盯着林莫的一举一动,心中期盼着他早点一刀了结自己,也免得多生事端。
只见林莫脸色如冰雪,迎风而立,霜剑稳稳地握在手里,此时却剑指凌奕辰,大声道,“林莫错了,不该轻言赴死,今日就与各位弟兄血战于此,也不枉这一生。”
若莲心底一松,站起来护在林莫身边。
凌奕辰不再多言,扬起利剑,与林莫交战起来。其余人等又陷入混战。
林莫剑法沉稳厚重,凌奕辰的剑风凌厉,飘忽不定。两人一时难分伯仲。
若莲被几人缠斗,也无暇分心去看林莫。
炎王这一方的兵力远远大于林家子弟兵,早晚会把这一群人扼杀在忘忧谷。
时间一长,凌奕辰渐渐不敌林莫,看情形,过不了多久,凌奕辰就要败于林莫剑下。
只是,凌奕辰却不是逞强之辈,也不恋战,在露出败相之前,寻了个空档,不再与林莫厮杀,只让身边的亲卫去围攻林莫。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即使武艺再超群,也双拳难敌四手。正在此危难之际,忘忧谷的西北角突然传来呼啸之声,远远听来,竟是仿佛有千军万马从西北角汹涌而至。
凌奕辰暗道不好,双眉紧蹙,不禁杀入林莫的战局,想早点了结了林莫。今日这一战,可不能功亏一篑。随着凌奕辰的加入,越多的炎王军士都来围攻林莫。
这样一来,林莫的身形越发凝滞,有些狼狈应战,身上还被刀剑划开了好几道。周围的若莲还比他的情形要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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