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扯着一个公鸭大嗓门,“谁呀!把我们的车糟成这样了!”

她被这一嗓子蓦地惊醒,揉了揉酸痛的肩膀,从桌前站起身,天已经蒙蒙亮了。

打开窗户望去,就见朱大海一手叉腰,指着他们的马车挥舞手指,“掌柜的,这车可是停在你们客栈里的!你得给我个交代!”

掌柜愁眉苦脸,正待讨饶。可朱胖子哪里给他说话的机会,“只赔车!门都没有!”

“我跟你说,这车子可是有来头的,你知道这车轱辘吗,可是上等的寒铁木做的,还有这车顶盖上,看到了没,有纹章的!这不是普通的车,你那种破车十部都不够换!”

若不是宋易在一旁拉扯朱胖子,不停地做和事老。朱胖子那粗短的手指都要把掌柜的额头戳个洞了。

看他那气急败坏义愤填膺的样子,如不是知道这部车本来就是前天夜里顺来的便宜货,晏初还真要以为这是朱胖子祖上的传家宝了。

“我祖上是前朝的大将军,这车是大楚武皇帝钦赐的,是古董,你赔得起吗?”

啧啧,这撒泼讹人的本事,这脸皮的厚度,晏初目瞪口呆。

最后客栈赔他们他们一辆两匹马拉的新车,外加一个车夫,一大笔补偿费。

朱大海一上车就开始数银子。嘴里还絮絮叨叨数落宋易,“不是你小子拉着,我还要让他们放点血,敢弄坏海爷的东西。嘿,胆儿肥了!”

闻言燕齐很不齿为伍地挪了挪,让开了一点距离。

“呦,瞧不起人?”朱胖子嗤了声,理直气壮,“不然咱的路费哪里来。”

接下来三天,几乎是没日没夜地赶路,在第四天的晌午总算达到了洛阳城外。

相比金陵城的繁华旖旎,洛阳城更加瑰丽气派。城廓雄浑巍峨,四周箭楼矗立,一进城就能看到十多丈宽的青石大道。当中的御道是专门供皇家车马行走,他们的马车贴着东边的一排商铺前行。

朱胖子手肘搭在车窗上,悠哉问道,“我说,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着?”

“先去我家吧,安顿下来换身衣裳,然后就去济源堂,燕大哥你看怎么样?”宋易道,

“我们都到洛阳城了,去济源堂也不急于一时。”燕齐道,

这也不急?手还想不想要了?晏初刚想插嘴,就听燕齐道,“我们这一身风尘仆仆地就贸然去府上拜望,有失礼仪,不大妥当。”

这大师兄素来不拘小节,怎么突然转性了?

难道说是因为……她偏头瞥了眼燕齐,果然,他有些心不在焉。

明白了,她暗中一趴大腿,如果要一身灰头土脸的去见宋小姐,大师兄宁可断一条手臂。

晏初摇摇头,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朱胖子道,“那就先去我那里,换洗一下。”

朱大海独居一个两进的院落,位置特别好,出门左拐,用不着一刻就能道洛阳西市,赌钱喝花酒找姑娘贼儿方便。

当然买东西也方便。

片刻后朱大海就拎着一个做工考究的棉纸包回来了。

晏初正坐在门槛上逗一只秃尾巴小狗,就听宋易问,“海哥,买什么了?”

“你们等着瞧。”朱大海笑得油腻。

片刻后,就见朱大海推推搡搡着一个人从屋子里出来。

晏初使劲揉了揉眼睛,这谁呀?

那人剑眉星目,束发玉冠,只是衣品似乎有点问题,穿得跟只孔雀似的,白瞎了这张好脸。

等等,这人好像有点眼熟?

这……这是……大师兄?!

这个惊吓可不小,晏初腾地从门槛上一下子蹦了起来。跳到燕齐面前,左看右看,还真的是哎,下颌的青茬刮干净了,脸上似乎还……敷了薄薄的一层粉?闻着有点茉莉味儿的幽香,显得肤色白皙,面若桃花,英气中带着三分媚意。

晏初不由一个寒噤,好在这朱大海家没有镜子,只有一个大水缸。勉强能照个影子,不然这朱大海早就被掀飞出去了。

“我让朱兄去买件体面些的衣服,”燕齐有点不好意思,踟躇道,“怎么了?”

“挺……挺好……看……”

晏初一边思忖,定是大师兄进了洛阳看到满城朱紫,皆翩翩公子,宋小姐又素有雅名,他一身粗犷的江湖客打扮有点寒酸,于是让朱胖子出去买衣衫了。

她暗自叹气:哎,真是所托非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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