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嘉柏莉出逃日”一个多月后,便是贵族院每季度一次的例行会议。 本次会上的焦点之一,显然便是眼下迟迟没能平定的波干动乱。 波干作为神国的附属国之一,虽只是个弹丸小国,却民风凶悍。不论男女老幼皆可成兵,在硬实力方面与心有余力不足的拉弥撒存在强烈的反差。 不仅如此,波干的土地上还生活着一种凶猛的怪兽,波干土语称其为“奥咔”,相传是波干的图腾“石眠兽”的后代,世世代代只受波干人驯养,一同反抗着圣波克利亚的统治。 正因为如此,波干自三个月前爆发的新一轮动乱再次发展成了持久战,并惊动了圣波克利亚王庭。 一个月前,阿兰的父亲帕里斯·诺德公爵也奉命督军出征,至今还奋战在前线。而公爵大人的出征也没能立刻替圣波克利亚传来捷报,这更令贵族院的贵族们耿耿于怀。 只是,不论他们议论地多么如火如荼,身为人子的阿兰却始终一言不发。他事不关己般坐在自己的席位上,显然对于这个议题毫无兴趣。 眼见阿兰是这种态度,贵族们虽然心有不满,却也不便进一步把话挑明。毕竟,阿兰的不干政事是出了名的。 而且,他是未来要与女王陛下结婚的极尽尊贵之人,若是现在竭力怂恿他出战,将来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更不必说,在小一辈贵族中以“驯龙术”和勇猛好战闻名的凯西恩·G·道格拉斯侯爵也还没去前线。 除了波干的战事之外,会上还提到了近来发生在艾比盖尔圣湖的异动。 圣湖旁神像手中的降幅杯,那象征生命的希望之水早已干涸百年,最近却流淌出了活水……而传说中,只有神迹显现时,降幅杯才会满溢。 许多贵族都认为,这说明多少年来遍寻不到的神迹,终于重现人间了!而之后贵族院和教会的一项重要任务,便是要努力寻找这尚不知在何处的神迹。 最终,会议如阿兰预想的那样,在热烈的讨论后毫无意义地结束了。 阿兰混迹在鱼贯而出的贵族们之间向贵族院门外走去,走着走着,便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叫他: “阿兰!” 阿兰回头去看,只见盖文笑着走近过来,身后还跟着两名随从。 “凯西恩昨晚回到王都了,我正要去看他,一起去吗?”盖文问道。 “凯西恩?他驯龙回来了?” 阿兰记得,凯西恩正是在嘉柏莉出逃的那天傍晚,例行前往龙岩谷驯龙的,算起来距今已有一个多月,是应该回王都了。 “好啊,我们两过去,正好给他洗洗尘。” 阿兰说着,已走到了马车门口。诺德家的侍者早帮他开好了车门,恭敬地候在一旁。盖文叫他的侍从们自行回去,他自己则搭了诺德家的便车。 就这样,上午九时许,巴谢丽尔区内的道格拉斯家府邸门口,阿兰和盖文先后走下马车,在管家的引导下,缓缓走入这栋戒卫森严的私家宅邸。 这是座光从外观就可以看出与其他贵族府邸大相径庭的宅邸。 这里四周都高墙围绕,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整体庭院及院内建筑物均为褐黑色,压抑而严肃。 院内全无装饰性的花草,只是在路两边冷冰冰、齐刷刷地种植着松树。这更让这里看起来不像居住之地,倒像是军队指挥部。 这样的一处深宅大院,便是世代肩负王都安全重责的道格拉斯家族的府邸之所在。 由于知道阿兰和盖文与自家侯爵的关系,管家直接将他们带去了凯西恩的房间。 虽然此时已过九点,可昨日刚从南部深谷中驯龙而归的凯西恩少爷才刚起床不久,睡衣还穿在身上,头发微乱,房中的桌上摆放着还没来得及吃的早餐。 如此杂乱无章的景象发生在向来“军容齐整、有条不紊”的凯西恩身上,这还真是难得一见的“奇观”。可见绵延月余的驯龙任务是何等的繁重,就连这般生龙活虎的凯西恩都硬是给累到睡过了头。 盖文心里明白凯西恩的不容易,嘴上却忍不住调侃:“哟~凯西恩,我们来得太早了。” 凯西恩狠狠瞪了他一眼,一把拉开椅子坐到桌前,喝了一口杯中的牛奶。全过程都完全自顾自,把这不请自来的两人撂在一边。 “什么风把你们两都刮来了?有事快说,本少爷忙着呢!” 凯西恩说话间,房中高悬的吊灯上飞下一只外观奇特的“动物”,它扑闪了两下翅膀,稳稳停在凯西恩的左肩上,还愉快地鸣叫了两声,像是在和阿兰及盖文打招呼。 它与猫头鹰一般大小,头顶上长着一只嫩黄色的尖角;眼睛很大,嘴部与鸟类的喙差不多形状,周身没有羽毛,而是黑褐色的表皮。 它的翅膀其实是一层薄薄的膜翼,却强劲有力;爪部粗壮,爪趾分明。阿兰和盖文都认识它,它便是凯西恩亲自养大的宝贝比翼龙,名叫拉斯利斯。它不仅是道格拉斯家族群龙的首领,更是凯西恩从小到大的亲密朋友。 “拉斯利斯,别理他们。”凯西恩边和肩上的伙伴说话,边用叉子叉起盘中的一根香肠喂给它吃。 “喂喂凯西恩,不要挑拨拉斯利斯和我们的关系嘛~”盖文笑着耸了耸肩,一看便知他早就习惯了凯西恩的臭脾气。 他替自己拉开一把椅子坐下,并顺手帮还站着的阿兰也拉开一把,一边微笑道:“今天你翘了贵族院会议,代理会长大人点你名了呢。” “代理会长?你是说奥斯汀吗?”凯西恩的口气中全没把这个奥斯汀当回事,“帕里斯大人和我父亲都在波干,阿兰又不肯干,不然哪里轮得到他?” 可旋即,他却又对盖文补充道:“我只是就事论事,你别往心里去,我对你姐夫没意见。” 凯西恩口中的奥斯汀,便是神国五大贵族之一的“济慈”家族的现任家主,奥斯汀·济慈。他同时也是盖文的姐夫。 阿兰在一旁听着两人调侃,只是一言不发。凯西恩嘴里嚼着面包,瞥了瞥阿兰道: “诺德公爵大人,想什么呢?对了,一直没机会问你,上次你放那个拉弥撒蠢女人出去,趁机调查拉弥撒地下据点的事情,最后查出什么来了?” “没什么收获。”见凯西恩问起,阿兰只是平淡地摇了摇头。 “怎么会没收获呢?我可是听说,那天最后是你亲自去抓那个蠢女人的,现场还抓住了一个可疑的男人。” 见凯西恩这样说,阿兰与他对视了一眼,心下倒也没什么惊讶的。道格拉斯家族统管王都治安,那天夜里他杀了那几个极刑组织的人,又是带着手下去的,凯西恩的确没理由不知道。 “那个‘可疑的男人’只是个男孩,而且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阿兰说着,将那天的经过,以及有关海登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凯西恩听后立刻道: “你送这个人去骑士团干什么?管他是不是真的无关,死人才是最保险的!” 虽然从小就知道凯西恩的等级观念很重,不把普通平民的性命放在眼里,可身为医者,盖文还是忍不住打断道: “既然阿兰都调查清楚了,那个人确实与拉弥撒毫无瓜葛,那又何必伤他性命?他也是好心帮助公主才会卷进这些事里来。送他去骑士团,他就始终在阿兰的掌控之下,离王都又远,是个很不错的决定。” “哼!”凯西恩不悦地蹙起了眉头,“你们两只会妇人之仁!送他到骑士团,万一他真的是帮助拉弥撒的间谍,那不是正好打入了我们的内部?” “骑士团都是诺德家族的骑士,他一个人又能做出些什么来?”盖文仍旧固执己见。 “盖文说的没错。他若是间谍,也只是孤掌难鸣;而如果他确实只是一介平民,那他这次一定会对我的安排十分感激,日后,他就是我在骑士团中最可信赖的眼线。” 阿兰平静地叙述着,显然,早在安排海登去圣城之前,他就在心里全思量好了。 听了阿兰的解释,凯西恩也没再多说些什么。他知道阿兰说的是心里话,也没对他和盖文隐瞒些什么。 阿兰虽然贵为诺德家族的公爵之一,可诺德骑士团却向来只听诺德家主号令。而诺德家主一直都是阿兰的父亲,帕里斯·诺德公爵。 以阿兰和他父亲的关系,他想在骑士团中安插自己的亲信,这次的确是个难得的机会。 “哼,只是你做事总是婆婆妈妈,白白便宜了那个蠢女人!你真该趁此机会好好惩戒她一下!”过了片刻,凯西恩忽然又提起了嘉柏莉。 “比起这个……今早贵族院会议上,奥斯汀提起了圣湖上降幅杯的异象,你们怎么看?”阿兰眼睛都不眨,便扯开了话题。 “阿兰,你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什么?”盖文问。 “我听说,近来波干的土人在战场上特别顽强,被抓住的俘虏,都异口同声地念着‘石眠兽’的名字。” “石眠兽?”凯西恩重复了一遍,“那不是波干传说中的怪物吗?这跟降幅杯的异象有什么关系?” “降幅杯的异象象征着神迹重现人间,而石眠兽,在波干传说中,是与神交战的怪物。这两者之间,说不定有着某种联系。”阿兰喃喃道。 “这怎么可能?!石眠兽不过是波干人编出来的传说,自己骗自己用的!就算真有什么石眠兽,那也不过是蛮族野兽而已,怎么能跟至高无上的神迹相提并论?!” 凯西恩自己推理了一番,立马对阿兰的推测嗤之以鼻。 “我们假设这个世界真的有石眠兽存在,如果它在近期复活,波干人一定深受鼓舞,这也与他们近期的表现相应和。而石眠兽之复活,也能从旁佐证神迹之重现人间,因为石眠兽始终都是与神对立存在的。” 阿兰无视了凯西恩的轻蔑态度,只是将自己的猜想完整说了出来。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眼下最麻烦的是,我们还不能确定这石眠兽会在何处复活?” 盖文觉得阿兰的猜测虽然听上去不着边际,但实际上合情合理。顺着阿兰的思路往下想,盖文不禁自言自语道: “要是有什么办法,能试探出这世上是否真有石眠兽,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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