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5）

第三章（5）　　1930年　　顾剑程站在轮船上，阵阵海风夹着大海特有的清新和湿润，迎面扑来，把旅途的疲劳都吹走。26岁的顾剑程褪去了当年在黄埔的青涩，俊朗的脸显得冷峻，不再如当年那样平易近人。离开故土三年，轮船越是靠近，往事就越是清晰地在脑海涌现。　　1952年，黄埔学生军教导团被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一军，开始第二次东征，于10月，兵临惠州城下，最终取得东征胜利，先总理统一广东的遗愿变成了现实。攻打惠州城时，顾剑程冲锋在前，首批爬上城墙，以战功被晋身少校连长，帅伦则被提升为少校营长。　　1926年7月，顾剑程随第一军、第二军由广州出发，走上北伐战争的征程。时当盛夏，北伐军冒着酷暑，头顶烈日，长途跋涉，山高路长，不少士兵病毙于路旁。出发前，顾剑程、谢维干、帅伦三人叠掌立誓，互道珍重。9月，顾剑程升任少校营长。　　北伐军调集5万兵力，兵分三路向江西发起进攻。第6团奉命抢占牛行车站，从白昼激战至深夜，帅伦亲临阵地前沿指挥战斗，冲到第一防线，腿部中弹，仍继续战斗，数颗子弹穿过他的胸脯，壮烈殉职。顾剑程与谢维干此时被敌军密集的活力围攻，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九死一生后，得知帅伦阵亡的消息，两人伤心欲绝，大哭一场。　　傍晚时分，顾剑程在营地附近的草堆找到谢维干，他无言走到他身边，席地而坐。　　“维干，这些年，我们多少弟兄阵亡于枪林弹雨中，他不会孤单的。”　　“我无法接受平日骁勇善战，严以律己，宽和待人的帅伦已经死了。”平日大大咧咧的谢维干哽咽地说。　　顾剑程忆起当日考试，帅伦排在自己的前面，他学识渊博，仪表堂堂，充满阳刚之气，顺利通过目测、口试和笔试，考完还很热心地给自己提供一些军事知识，又想到他已经长眠于地下，胸口仿佛有块石头，堵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不停地捶自己的胸口，忍住悲伤，对着谢维干说，“维干，北伐一定会成功的，我们的国家也一定会统一的。而我们，一定要活着看到北伐的胜利。”　　“那说好了，谁都不许死。”　　1927年1月，北伐军分三路追歼敌军，东路军向浙江进攻。顾剑程奉命率军趁夜泅水过河，夺取前沿阵地。敌军机枪猛烈，子弹无情地急速而来，一颗子弹向顾剑程头部飞过来，跑在他后面的谢维干迅猛地将他推开，子弹击中他的腹部，暖热的鲜血不断地往外流。顾剑程忍住悲痛，忙用手捂住他的伤口，“兄弟，撑住，军医。”顾剑程大喊。炮火耀眼，挡住了谢维干的视线，依稀见到顾剑程惊慌悲痛的神情，“兄弟，当年在沙基，我欠你一命，如今我还给你了。”　　“谁要你还？”顾剑程大吼，背着他一路跑，“军医。军医。”　　谢维干见自己身上的血已经染红了顾剑程的军服，这一情景是那么的熟悉。他艰难开口，“兄弟，我坚持不下去了，你不要难过，我去见他们了，帅伦那小子走得不远，我能追上他。”　　顾剑程躲过飞过来的单片，斜倒在战壕里，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兄弟，北伐胜利了，到我坟前说一声。”谢维干说完，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吐出，最后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顾剑程抱住他的尸体大声嚎哭，但是由于战况紧急，他只能忍住悲痛，不畏强敌，夺取了敌军前沿阵地的机枪，对着敌军猛烈扫射。前线战士的牺牲最终换来了北伐的胜利。　　　　1927年4月，南京国民政府建立，次年6月，张学良宣布东北易帜，中国从此实现了形式上的统一。　　为实现孙总理的遗愿，广东军倾巢而出，而作为北伐主力的黄埔军人付出了无数的鲜血和生命。想起逝去的同窗战友们，顾剑程痛心疾首。顾剑程想起当年开学典礼那晚的宴会，师生席地坐在军校后面的操场上，大碗喝酒，酣畅淋漓，谈理想，谈未来，如今那些人大都已长眠地下了。更让他觉得残酷的是，北伐期间，国共两党、国民党左□□的分裂，不少师生死于昔日长官和同窗之手。自己敬重的廖先生早已遇刺身亡，在军校中自己最尊敬的严重老师也脱下军装，换上僧衣，隐居避世。严重是一位出色的军事教官，军事知识渊博，战术理论精湛，工作作风严谨，刚正不阿。这些品质一直潜移默化地影响着顾剑程的成长。　　这一切，让顾剑程心灰意冷，他心中的黄埔已经不再是昔日的模样，故亦避走他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