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妆

庭霜白了魏冉一眼，无奈地说道：“陛下觉着臣妾没有妥协吗？臣妾并不想不入宫，但如今依然坐在这里与陛下说话，这不是妥协是什么？”　　魏冉也憋了许久，如今庭霜精神见好，所以他也想试探着问一问。故而也小心地接话：“阿姐不想入宫，是单纯不喜欢这宫廷生活，还是不喜欢朕？”　　庭霜知道迟早要讨论到和魏冉的关系问题，但没想到这么快，毕竟自己还没养好病，魏冉在朝堂之上也是有很多麻烦。未想，这麻烦还没解决，魏冉还是提到了这个话题。心想迟早要谈，迟谈不如早谈，还是说清楚比较好，便答道：“冉哥儿，你是我一手带大的，我怎可能不喜欢你。但这个喜欢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这你可分得清。我看着你从不知事的小孩长成这样好的一个青年，我是打心眼里高兴。我醒来第一次见你，是在中秋宫宴上，我看着你进来，举手投足间都显得威严贵气，我当时就想，我的冉儿长大了。当你和一众妃嫔在一起时，我打心里是欣慰，我也想你能找到你喜欢的伴侣。如果当时，我有一丝丝的不甘或妒忌，我如今也不会和你这样说，你可懂得？”　　魏冉其实早就预料到庭霜会讲什么，可当真听到，心还是如刀绞般的疼痛。爱而不得，而且争取不了。阿姐的性子，自己最是了解。沉稳，冷静，看事情永远都是理智的。自己无论成为怎样的人，哪怕如今成为这天下的王，对上阿姐，仍有些心虚。事俗的观念，她并不在乎，即便用强夺了她的身，她也不会因此而委从地留在自己身边。强留是行不通的，只有示弱。　　比如这次，当庭霜问出大军行到哪里时，其实魏冉已大体知道了庭霜的想法。但到最后，魏冉还是求助了庭霜，一是因为庭霜的计划更周密；二是因为只有如此，庭霜才会不放心，才会留在自己身边。　　为此，魏冉答道：“朕懂的。只是阿姐可否再留在朕身边一阵子。如今朕的朝堂并不安稳，阿姐留下，也是一个助力。”　　庭霜这方面倒是很讲义气，毕竟辅助魏冉多年，自己也不能看着这样的情况就撒手不管，只得应道：“阿姐这不是没走嘛！知你如今艰难，阿姐也不落忍。目下阿姐也帮不了你什么，但至少让你有个安稳的后宫，让你无后顾之忧吧。至于朝堂，你可以与我商量，但总的还得是你自己拿主张，毕竟阿姐帮得了你一时，帮不了你一世。”　　魏冉立即答道：“这是当然。阿姐能帮朕这一时，朕已然感激不尽了。待前朝稳妥了，朕一定厚谢阿姐。”　　庭霜笑道：“自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左、右两相的争斗，只要平衡得好，也是治世的一种办法。陛下是当真容不下沈、殷二相？”　　魏冉见庭霜回到朝堂之事上，也不纠缠，心想先稳住她，再慢慢图之。人心都是肉长的，阿姐的心再硬，自己用真情慢慢地悟着，总有悟热的一天。　　魏冉故而正经地回道：“前两年也没这么着急。因着这两位相爷还靠谱，也没碍着我什么，因此也就算了。不想这两年，这两位的心越来越大，做事也越发没有成算。竟是只看着自己那伙的私利，连国家大义都不顾了。就拿此次的事来说，岭南王是什么样的人，阿姐比我了解。自私自利，见利忘义之人，岭南在他的治下，贫富差距极大，民众怨声载道。如今，右相既然与他勾结，想损国而肥他。朕怎可继续忍之。”　　庭霜见魏冉这样说，心想，这是决心已下，便问道：“陛下预备用几年的时间来治理党争？”　　魏冉说道：“三年。今年要解决南诏，实际要动也只有不到二年的时间。”　　庭霜又问：“如此短的时间，陛下可有把握。”　　魏冉笑道：“阿姐教导冉儿的，冉儿一刻也未曾忘记。阿姐曾说过，秀才造反，十年不成。如今大魏八成以上的兵力都在朕手上，剩下的二成，也没什么战力。左右两相即使同时倒了，顶多朝政上乱上一阵子，国不会乱。”　　庭霜点头说道：“陛下是成熟了，这样我就放心了。不过左右两相在朝堂之上经营多年，想连根拔去，恐伤筋动骨。陛下的方法最好要钝刀子割肉，太过激进，恐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得不偿失。”　　魏冉应道：“阿姐所言甚是，朕自有计较。”　　庭霜又道：“其实此次之事，陛下不必瞒我。本宫本不是良善之人，即便陛下为此，损了湘南郡王家的一条人命，本宫也没有怪罪陛下的意思。毕竟事出权宜，与岭南千万条百姓的性命相比，这点子命，算不得什么。”　　魏冉见庭霜点了自己，只得解释道：“没有瞒阿姐，此事冉儿虽事先知道，只是没救人，倒也没杀她。她确实是小产而亡，冉儿与她非亲非故，不必出手救她，也就任其自然罢了。”　　其实魏冉的话依然打了折扣，这个打胎药是加了料的。否则这姑娘也不会大出血而立即毙命。宗亲家出了这样的丑事，实在是不能闹出来。再者此事还可以利用，这条命，自然是死得值的。只是告诉阿姐，魏冉却是不愿意的。因为谁会愿意自己的身边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人。　　庭霜点了点头道：“以后这样的事，陛下不必瞒着我。以前为着陛下登基，阿姐手上的人命也不少，不会为了个姑娘心慈手软的。”　　魏冉答道：“朕省得了。”　　庭霜见魏冉未再说下去，想想也要说点子正事，便问道：“林琅的婚事安排得如何了？”　　魏冉见庭霜转移了话题，便也认真答道：“准备得差不多了。林府那边，林尚书早就准备妥了，文定也过了，聘礼也送了。目下，林琅了嫁妆也备齐了，前两日你精神不好，没让他们送来，如今你好了些。我下午就叫人将林琅的嫁妆单子送来让你过过目。你见样添减点也是使得的。”　　庭霜笑道：“陛下亲自过过目的嫁妆，定是好的。臣妾哪里还能减得，倒底是嫁林琅，不比别人，怕她受委屈。陛下毕竟是男子，臣妾作为妹妹，再添点子女儿用的东西也就得了。”　　魏冉应道：“阿姐肯费心，这必是妥之又妥的。不过再看重，礼不能费，公主、郡主的嫁妆只得一百二十抬，我给林琅备的是八十抬，你多加几抬也是可以的，但不能超过一百二十抬去。”　　庭霜笑道：“这个我省得。陛下备了八十抬，就是让我添的吧！我见样添点，添足一百零八抬就行了。”　　魏冉点了点头，叫庭霜早点歇息，也就回御书房去了。　　　　林琅和飘雪次日进宫，便见着庭霜在翻看什么礼单。　　林琅边走边说道：“阿姐的性子就是闲不下来，怎么精神才好点，就处理起宫务来了。皇上也不管管，这样劳神，病如何能养得快呢？”说完就要上去抢庭霜手中的单子。　　庭霜见她来抢，住怀中一收，笑道：“别的单子，你倒是可以抢，这单子可不行。你可知这是什么？”　　飘雪一见庭霜笑得深意，便明白估计与林琅有关，只笑道：“能让阿姐劳神的，莫非是林琅的嫁妆单子。”　　庭霜笑道：“还是你这个机灵鬼玲珑，一猜就中。”　　林琅没想到是自己的嫁妆，便也不抢了，只坐在床边说道：“我的嫁妆阿姐也不用多看的。差不多就得了，林府什么都有，以后即便缺了，上宫里来向阿姐讨，阿姐难不成还会不赏我。”　　庭霜怪道：“你这丫头，你懂什么。这嫁妆是女子的底气，底气之物当多多益善。本宫嫁妹妹，还能被别家比下去不成？”　　飘雪接道：“阿姐这心思，我们都省得。可世达一直叮嘱，阿姐不可劳神，不然以后落下病根就不好了。阿姐要实在放心不下，就把这嫁妆的事交给我吧，我好歹管了柳家堡和粟字银号多年，这点子见识还是有的。”　　庭霜摇了摇头道：“不是不放心你。只是如今你有了身孕，且月份还小，也不好多劳累的。我在这宫里养病，一切事务都你们帮我担了，左右我也是无事，找点子小事，打发打发时间。况你们怕什么，陛下都准了，多少太医盯着呢！我想累恳自己都难。”　　林琅和飘雪相视而笑，飘雪笑道：“倒底是我们想得不周全，如今冉哥哥宝贝阿姐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还要我们操什么心？”　　林琅也打趣道：“也是，阿姐如今的待遇不要说皇后，比皇太后还尊贵，皇上就差把您当菩萨贡起来了，真真是宝贝得紧。”　　庭霜想了想，倒认真道：“以我现在的心性，还真是该做得太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