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弦从未想过那依会死,还以一种异常惨烈的方式。 早上那依没有来上班,因为她一个人一间办公室,起初大家都没有注意到,直到王桐因为一个设计细节要和她交涉,找了两次没找到人,才让张淼打她手机询问情况。 这通电话从上午打到中午都没有接通,午饭的时候张淼玩笑说好端端一个大活人像突然消失了,难不成被她老公家暴了起不来床? 夏弦当时没说话,何蓁蓁笑着回了一句“英雄所见略同”。 都是没有恶意的玩笑话,没想到一语成箴。 那依抱着孩子跳楼了。 来公司调查情况的警察说:“那依自杀了。” 这五个字夏弦默念了两遍才勉强接受它的字面意思,不可置信是首要反应,然后心里堵得发慌,悲伤但不算强烈,最想问的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自杀?为什么要带着无辜的孩子自杀? 她发现自己心里最多的情绪是愤怒。 警察走后才有同事说早上刷微博就看到一条新闻说开发区那边有个女人带着小孩跳楼了,虽然放了现场图,但拍得很模糊,大家怎么都没想到事件的主角会是那依。 案发过程是根据案情结果推测的。 事发的前一天晚上,那依的老公带小三到家里偷情,被提早回家的那依撞见,一场争吵再说难免。他们吵得很凶,甚至大打出手。据劝架的邻居回忆,那依家里被砸了个稀巴烂,除了她老公,她的公婆小姑都掺和进来打骂她。最后她老公带着小三扬长而去,任那依抱着孩子趴在地上大哭。 夏弦想着那画面就觉得悲凉,家里人的冷漠无情无疑压垮那依的最后那根稻草。 当晚的地方新闻通报了调查结果,那依当晚在家人喝的水里下了安眠药,并亲手割断了公婆以及小姑的颈部动脉,最后她抱着孩子上楼,跳了下去…… 整个设计部一连几天都愁云惨淡,所有人的心情都不太好,朝夕相处多日的人,说没就没了,每个人都需要时间适应。 三天后,那依老家的母亲和哥哥才赶来处理她的后事,出于人道主义,公司给了她父母一笔抚恤金。 听说他们过来领钱,夏弦特意去财务部外面等,临走前柳安扔给她一个信封让她转交给那依的母亲。 夏弦一捏那厚度比自己的厚了一半,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柳安,对方却满不在乎的一笑:“逝者已矣,能帮一点是一点吧。” 夏弦以为自己会见到一个悲伤欲绝的慈爱母亲,还有疼爱妹妹的哥哥,可事实上并非如此。她在财务部外面等了半个小时,因为不想引起注意,她站得有点远,看到他们出来她正想开口,却见那依的母亲和哥哥一边数钱一边抱怨。 “这死丫头,要跳楼也不选个好地方,死在家里公司能赔什么钱。” “她就是作死,工资那么高全给婆家了,每个月才寄那么一点钱回来,我上次找她拿钱盘村口的小卖部也不肯,小美为此天天和我闹,现在死了也是活该。” “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白眼狼,当初我就不该生她,这个短命鬼。” “妈,这次咋们可不能傻,他们现在住的那房子是我妹挣钱买的吧,咋们得要过来。” “哎,不过你现在花钱也要节省些,现在家里每个月少了一笔收入……哎,这个祸害死了也害人。” …… 夏弦目完全想不到这样恶毒的话是出自那依的家人,且在她死得那样惨烈,甚至尸骨未寒的情况下…… 她紧紧捏着兜里的信封,直愣愣的看着那两人从她面前走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两人许是察觉夏弦一直盯着他们看,闭了口,路过夏弦面前的时候还对她哈着腰谄媚的笑。 那笑容让夏弦一阵恶寒,她想起昨天晚上和萧泽一起吃饭,她闷闷不乐的扒着饭粒,萧泽知道她心情不好,给了讲了几个网上看来的段子,她勉强笑了笑问他:“如果一个人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呢?” 萧泽叹口气说:“有的时候可能死亡才是解脱。” 她终于明白那依的悲剧始于何处。 …… 萧泽见夏弦心情不畅,索性帮她请了两天假,说要带她出去找灵感。没有选很远的地方,他带她去了邻市近郊的浅海湾。 旺季刚过,游客虽然不少,但还在接受范围以内。夏弦远远看到海滩就嗨起来,从车上下来就踢掉鞋子跑到沙滩上,海面一望无垠似乎看不到尽头,她抬手遮住阳光,努力看最远的海岸线。 萧泽站在她身后举着相机狂拍,夏弦发现转头佯怒道:“干嘛偷拍我?” 萧泽笑:“反正你待会儿也要让我拍照留恋,我早点拍完好收工。” 收工?难不成给她拍照还苦了他了夏弦自然不依,跑过去抢相机,两个人闹成一团。 碧空如洗,海水也特别蓝,除了海风吹过掀起浅浅波澜,看上去非常平静。 夏弦说:“我想起一句诗‘落霞与孤鹜齐飞,海水共长天一色。’说的就是这样的景色。 萧泽看着她明媚的笑颜,有点不忍心打击:“不是海水,是秋水,王勃《滕王阁序》里面的。” “差不多吧。” “差得远,再说这里也没有落霞和孤鹜。” 对于他的不解风情,夏弦忍不住皱眉抱怨:“你到底懂不懂浪漫?就不能用欣赏的眼光看自己的女朋友?” “我用的诚实的眼光。”箫泽坏笑着凑到她耳边,“欣赏的眼光我一般晚上才用。” “……”呸,人面兽心! 住在海边的这几天夏弦过得很开心,每天早上睡到自然醒,吃过早餐就和箫泽出去散步晒太阳,踩着水去抓水里的小鱼,藏在沙里的螃蟹。 偶尔也下水,开始箫泽不知道夏弦会潜水,问她想不想试一试,夏弦戏精惯了就装害怕,箫泽安慰她说自己会一直陪在她身边,她如果不舒服就马上带她上来,她才勉强愿意试一下。 没想到一下水,她就动作娴熟的往下潜,最深的一次她拉着他潜了快二十米,她一直望着他笑,戏弄的、得意的、甜蜜的,每一瞬都让他觉得幸福。 回到岸上,箫泽刮着夏弦的鼻尖说:“你怎么什么都会?就没有什么不会的能让我表现一下?” “我不会做饭。”夏弦想起两人之前有一次讨论体位问题,脸红着挑逗,“我不会在上面。” 萧泽盯着她看了几秒,突低头亲她的嘴,浅啄式的细细研磨,到最后才说:“这个你也不会,还好我都可以教你。” 临行前的那个晚上,两人并肩躺在沙滩上看星星,夜幕沉沉,星辰无数,像一颗颗明珠挂在深邃的夜空。 沉默了一阵,夏弦突然问箫泽:“你好像和酒店经理很熟,以前来过?” “嗯。”箫泽将她的手握在手心放到自己心口位置,顿了顿又补充,“没出事之前,爸妈每年都带我和箫匀过来一两次。” 他的声音很平常,但夏弦知道他此刻是睹物思人了,她撑起上半身深深看他,手指拂过他的眉毛、眼睛、鼻翼、嘴唇,最后她蒙上他的眼睛吻上去。 这个吻深而缠绵,却无关□□。 末了,她微微喘息着躺回他身边,牵着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扣,声音笃定:“以后的每一年我都陪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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