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叫乌云,乌是乌云的乌,云是乌云的云,小弟弟,你叫什么啊。” 我瞅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珠,真难以想象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捏着手中的糖葫芦,其实那蜜色的糖汁已经流下棍子,可让我好奇的是明明他已经瞧了这糖葫芦好几眼了,为什么这一路上只是攥着不放,不去咬一口呢? “我叫余清,”他又瞧了一眼糖葫芦,咽了咽口水,可最后还是回头用那双乌黑的眼认真的瞧着我,我的话便不由自主的问出口了。 “你不是饿了吗,为什么不吃呢?” 他明媚的眼神暗沉了下去,垂了眼眉,精致的小脸上明明有些污秽,可我觉得他此刻的情绪有些低落。 “因为,我怕再也没有人会送我糖葫芦了……” 明明是这般年幼的小孩,说的话却让人忍不住心情一涩。我当时便冲口而出,“你放心,有我在,我就一直送你糖葫芦……” 当然前提是我有钱。 这话心虚的放在心底。 “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他那双大眼睛专注的注视着我,眼里有遮掩不住的希冀,我鬼使神差的应了声:“好。” 直到那个半大点的身子冲过来抱住我,我还在惊楞中,那小身子已经俯在我的怀里。 小小的手环在我的脖子上,那颗小脑袋有温热的气息扑在脖颈上,我听见耳边有细细的声音想起,然而说得太过模糊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之后我再怎么问他也只是摇摇头。 那段日子其实不是很长,中间只记得后来突然来了个道士。那道士一眼便看穿我的身份,想要抓我,我无奈下就四处逃,途中也与那小孩分散了。 再之后便是我狼狈的遇到,来找我的乌悌的事了。 “你就是……那时的小孩?” 我瞧着一身青衣道袍,眉目如画,气质卓然的余清,还是不大能相信他就是当年的那小孩。 最重要的是,最后他怎么又会当上道士呢? “你怎么最后会在青山观?” 余清将我扯断的发用绳子细心的绑好,一圈一圈,我只能瞧见他袖口露出的那一截白皙的肌肤,线条流畅。 “被一个道士找着,问我要不要去做道士,我便随他去了。” 我竟然觉得能在他的话里听出一丝笑意,好似对以往的一切颇为怀念。 “他对我说,跟他走我就可以找到你了。” 我抚摸自己断发的动作顿住,再不敢抬头去瞧头顶上那灼热的视线。我曾经忘了这件事情,那段日子对于我们这些妖来说,实不过是沧海一粟。 我以往只觉得那小孩爱粘人一些,而今才真正看清那双眼里的情绪,深沉似海,一入便已波澜起伏。 却忘了对于凡人来说可能需要一生来缅怀。 我对一生这个词有些陌生,我的一生应该是千万年的,甚至有些妖寿命会更长。 我早已忘记,就连见到他也没有想起。我不能想象,在很久以前有一个人因为我能做到这般地步。 绛姝曾说我就这般木讷的性子,怕是天穹山上那只鸟会是我唯一开的一朵桃花。我不知道余清这多该不该算是桃花,之前我还想着逃,但是现今却有些留恋这种感觉了。 也不知是余清将我发整好的动作太过于温柔,让我产生迷惑,还是他此刻的神情过于温情,让我有些眷恋。 大概脆弱的时候,都会向往这样的时刻吧。 我们俩人都没打断这样的时刻,最后被一道敲门声打断。 门再次被打开,明业走了进来,面色凝重。待走到我们面前时,犹豫了半晌,直到我困惑的望着他,他才开口:“小师叔、乌姑娘,道长说在审问室等你们。” 余清没有回头看明业,只是对着我道:“你现在手上状态不好,还是我去吧。” 说着他便想站起来随明业离开,但转身离去的手被我拉住。他瞧着我拉他手的动作凝视着片刻,我讪讪的缩回手,之后见他皱眉盯着我,我道:“还是我与你一起去吧。” 若是以往的余清我还不敢与他这般随意的说话,但是他之前说了那些话,之后我又知道了他是当年那小孩之后,我出手的动作便自然很多。 在鼎炉中三日,即使被余清不知喂了些什么,身体好了很多,但是身子仍然不大好受。我知道余清不想我跟去是希望我能好好养伤,但我必须得去,我想知道这些事情的来源。 我想知道乌悌为什么要这么做。 许是我的眼神太过执着,余清瞅了我一眼,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转身蹲下,一把将我抱起,嘴中无奈道:“真是拿你没办法。” 踏步跟上前方明业的脚步。 明业在我们前面,低声提醒道:“小师叔,道长对于此次你擅自毁鼎的行为很震怒,”他见余清没有回应,无奈转头又瞧了瞧我,继续道:“你又守候了乌姑娘一日一夜,道长更为恼怒,小师叔你此次万不再惹道长生气……总之可悠着些吧。” 明业将门打开,余清还是一言不发,我因想着事,所以也未开口,于是只有他悠悠的叹了口气。 还是和之前一样的审问室,只是这次在房中的人除了无为子之外再无其他的人。无为子闭目,身姿板正的坐于上首位子,似在沉思着什么。 余清将我放在一把椅子上,然后对着上首的无为子开口:“师尊。” 听到这声无为子才睁慢慢的睁开眼,注视着余清的面色阴沉的厉害,“你还知道我是你师傅!” 无为子语气里的气恼怎么也遮盖不住,他对着余清的语气有浓浓的失望,“你是我最看重的徒儿,可你现今却做出了最令我失望的事,余清你是否知错。” 转头,无为子神色深沉的看了我一眼道:“若是此番你认错,为师可以原谅你之前所做的事。” 我转头去瞧余清,他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对着无为子的眼神有些执着的道:“师傅,你明知我不会让她死,为何还要执意如此!” 无为子听余清说完这话,更生气了,他重重的拍了下扶手道:“此次这妖女犯下杀业,你还要护她吗!” 我恍然想起,余清好像从我醒来也没有问过我事情缘由。 我觉得我应该为自己解释一番的,只不过刚想开口,他就侧身扫了我一眼,立刻又将头转了回去,重新注视着无为子,在我开口前,他已经开了口:“不管是不是她,我都不会让人伤她。” 余清说的话不重,却像一个石子敲在我的心头,我没有想到他竟会如此在意我。 “混账东西,这么说你是怎样都要保她了!” 无为子在余清说完后就恼怒的站起,一把将身下的椅子捏碎,说着他又用愤怒的眼神瞅着我道:“我当初真应该一剑杀了你,而不是顾及着余清。” “师尊,你为何一定要如此呢。若是您执意如此,余清便只有脱下这身道袍,从此与青山观再无瓜葛。” 余清说出这番话来我和无为子都震惊极了,其实我想劝他说不必如此。无为子不喜欢我走就行了,并不一定就要拼个你死我活,以后的事来日方长。 这无为子再管天管地,还能管人家谁喜欢谁不成。 我咳了咳嗽,道:“你不必如此,我们的事……” 然我没说完却被一喝声打断,“你闭嘴。” 得,这年头,连当事人都不能说话了。但我还是识趣的没开口,毕竟这是人两师徒的事,再说我要是将人家徒弟给拐走,怎么得也得给人家陪个人情啊。 其实若不是他执意要杀我,最后可能也不会走到如今这番地步。 无为子震怒,此时已经一步步走下上首的位子,道:“为师收你为徒前,便算过一卦,你天秉异赋,与仙途有缘,奈何情劫难历。我以往见你清心寡欲,还以为你不会如此,现如今你为这妖女做到如此地步,还要执迷不悟吗!既如此的话,我当初便不该收你为徒!” 无为子嘴中的话一句句咬牙切齿,“你敢将你方才的话再讲一遍。” 余清双手撑于地面,额头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我瞧见这一下,将他整个人的额头都给敲红了,但他眼中的满是坚定。 “孽徒有违师命,愧对师尊日常教导,恳请师尊成全。”说着他顿了顿,才涩然道:“此后唯愿师尊万寿长安,仙途永顺。” 无为子面色铁青的听完余清的话,指着他的手指因为生气,抖得不成样子。 我没有想到事情怎么会发生到现在这般地步,我起初只是想来了解下乌悌的事,问下为什么无为子他会为什么在这里,只是事情怎么向着越来越意料之外进行了。 我对无为子没甚好感,就凭他要杀我这几次,但见余清这幅样子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师祖,山下有大批妖怪攻上来了,师祖……”门外明业慌张的闯了进来,打断了室内剑拨弩张的气氛。 我松了口气,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感谢明业的及时打断。 “师祖,玄诚长老和武纪长老已经带着寺海和轻生他们前去,我们现在要如何?” 连明业那般沉稳的性子,此刻冷硬的五官上也带着明眼能见的慌张,可见此次事件的严重性,因为这次事件来得太突然了。 开门那刹,已能听见此起彼伏的声响,虽应隔着距离听不到分明,但那种嘈杂的声音闹得心头慌慌。 看来这攻上山的妖怪还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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