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泡的池子,其实是个蛮大的池子,由竹帘相隔,但是只隔了大半。也就是说,如果谁站起来身,可以自由自在的走到隔壁去窜门子。    陈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答应到这里来泡温泉。仔细回想,那时候是脑子糊涂,和大哥两清之后,居然有股自暴自弃干脆在珩清面前表露身份的冲动。    听水波流动的声音,就看到竹盘慢悠悠晃荡荡从隔壁那边被推着漂了过来。陈熹伸手拦住竹盘,从上头倒了酒水,一饮而尽。果香味极浓,倒是没什么酒味。她把盘子推了回去,人缩回水里。    因为担心走光,她其实身上穿了衣裳,简易游泳衣。从锁骨之下,用粗布裹了好几层。现在热水一熏,实在是热的胸口发闷。    “你看,现在这里没有别人,我们好好聊聊。”珩清开口,他似乎是靠在池边,悠闲地望着天空,“要不是德王爷追查玲珑,我恐怕还不知道原来她是俞家的血脉。”    陈熹抿了抿唇,嘴里的果香味散去,倒是将酒味给突显出来。一边警惕隔壁水流的动静,一边抬头看着天空:“你要什么?”    这句话和陈德也说过,陈熹暗暗笑了声,猛然意识到自己一直在想着那位仁兄,实在是不妙,是大大的不妙啊。    “我跟你讲,小熹,你怎么对我那么冷淡。”    水波流动,陈熹看珩清仿佛从水里站了起来,人慢慢走近。她急忙叫停:“表哥,你不要过来。”    竹帘后的珩清停下脚步,他先是轻声笑了几下,忽然声音放大,像是听到多么好笑的笑话:“哈哈哈,小熹,你,那你和我来泡温泉做什么。”    “我听出你知道我是女人,所以我以为你叫我出京,是有重要或隐秘的事情和我说。”陈熹保持冷静,身体安静地从水中滑到池边,随时准备跑。“如果你以为我是要投怀送抱,那真是对不住你。”    珩清轻声嘟囔了几句,“开玩笑而已,小熹你的脾气见长”之类,倒是退回去再次坐好。他沉默小会儿,继续说道,“我很早就知道你是女人了,不过我一直不知道你不是。现在你既然不是,那也正好。”    “正好什么?”陈熹心里揪了下,果然没有血缘关系就要被放弃了么。    “上回我和你讲,我对你有想法,并不是假的。我跟你讲,我从不表白,头一回表白就给你了,小熹。”     “表白什么用,各归各位。你要是想我把身份还给玲珑,只要你想个安全的办法,我就听你的。”    “还给玲珑?那我犯得着得罪德王,犯得着杀了他们全村人么。”珩清的声音委屈巴巴,仿佛是为陈熹操碎了心。话音一转,“不过你也蛮狠的,直接就烧了那块破布。”    “怎么,王阆还在给你通消息?”    “之前我也没让他通消息,只是关心你怕你在我们成亲前出事。”珩清略略停顿,补充道,“他过两天就会犯瘾了吧,风家的矿没了,我手里的存货也不多。到时候,怕是吃相难看。”    真是滑稽,说得好像表哥之前就铁定要和她成亲似得。而且只关心她成亲前的安全,成亲后是不是就无所谓了呀。陈熹很想反驳这点,又怕自己现在是杠精上身,冷哼一声没有讲话。    珩清并不在乎陈熹的回应,他仿佛又喝了几杯,“这回真是太不巧,高昌公主有孕,不然你现在应该已被封太子了。”他将盘子推了过来,“可惜,德王在皇帝那边早就放弃了,凭封号登位,恐怕是死路一条。除非……”    陈熹又将盘子推回去,喝酒还是算了,刚才那杯足够了。“表哥,说那么多,你也不能名正言顺当皇帝吧。还是要用武力争夺,你想过后果么?”好歹大哥还是正统皇子,你只是宠妃的亲戚而已。    “我不能名正言顺?哈哈哈,你说得是。”珩清沉默起来,气氛闷得像是下雨前得气压。    泡了一会儿,陈熹觉得胸口越来越闷,扭过头看珩清还靠在石头上发呆。轻声轻脚从水里站起来,可水从身上落下来的声音还是将珩清抬起头。他懒洋洋咦了声,又躺回水里:“放心,这里的随从都是识趣的。”    陈熹回到房间,先把自己弄干净了,再是重新换上衣裳。还是不敢松弛,用替换的裹胸把自己弄平整。正打算出去逛逛,就听到有人在外喧闹。她打开门出去,有小侍从外跑了进来,一看到她就跪下请安:“三殿下,前殿有位姓曹的将领,说是三殿下的属下,有要事禀告。”    “曹忠?”陈熹疑惑地挑了挑眉毛,“让他来见。”她走出温泉区域,刚坐进前殿,就有人传曹忠进来。    曹忠是满头大汗,看到陈熹之后才松了口气。示意让陈熹屏退左右,才靠近压低声音问:“三殿下是有何要事召唤属下?”    陈熹疑惑地想了想,她并没有召唤任何人。其实她到别府泡温泉的事情,谁都没告诉,只和秋词提了一句,让她在皇子府里帮她掩饰。    曹忠看陈熹保持沉默,又接着问:“那几只引路鸟吵得厉害。”说了一半停了下来,看看陈熹,突然问,“三殿下,皇上说您病了。”    呃,装病被拆穿。但这个不重要,引路鸟是怎么回事,那个香囊她确实随身戴着,但并没有弄破,香味不至于那么浓烈。    曹忠现在意识到他白积极了,又不甘心白跑一次。也不算真心实意的建议:“要不,属下护送三殿下回去?”    陈熹点头,对温泉的游玩兴致缺缺,和珩清摊牌之后,更加不想多留。回去收拾衣裳,再看被她放在桌上的香囊,布包角像是不小心勾破了。又加上靠近热茶壶边,所以发挥出浓郁的香味吧。    她拿了块手帕包起,再次装在袖袋里:“走吧。”她刚转头,珩清衣服松松垮垮套在身上,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落到大大敞开的衣领里。人靠在门边:“去哪?”    不得不讲,陈熹对珩清的美色免疫了百分之八十,但还有百分之二十足够让她心脏漏跳一拍。“哦,曹忠来寻我,好像父皇有什么事吧。”    眼睛不敢去看珩清,避免看到肉体。还以为珩清会说什么不赞同的意见,没想到他只是点头:“恩,一起走吧。”停顿片刻,珩清又轻声开口,“如果我们没有出宫,你对我是不是还会和之前那样?”    陈熹也不知道怎么面对内心。她之前确实是迷恋表哥的,现在她都不敢拍着胸脯说已经彻底将表哥的迷恋屏蔽掉。但是,事情一桩连这一桩,她自以为的掩饰,其实早就暴露在那两位仁兄眼前。好歹大哥还能和她平等对话,这位呢,看着她装模作样,大概还很高兴吧。    是的,她现在就是很生气。是看到细娘的生气,还是纯粹对珩清的生气,她还没搞清楚。    陈熹装作没听懂,尴尬地笑了笑,领头走了出去。几人从别府出发,曹忠向陈熹示意她的暗卫在旁边护卫可以放心。只是曹忠真是立flag的高手,他刚说完,就有几个看上去就是杀手的人从旁边冲了出来。    真是够了啊,还能不能走日常路线。可能杀手的衣着不是那么专业,就是那种随处可以见的路人甲乙,陈熹的警惕心降低。看曹忠也是一副怎么来找死的态度,这群人更是站在一边,等着看暗卫让路人杀手凉凉。    交手不过一个回合,就看到之前实在是太托大了。平淡的路人,似乎都能反转成大魔王。珩清发现不对头,他想招人来救场,却发现黑衣人没有出现。    “德王想赶尽杀绝。”他低低对陈熹说了一句,看陈熹没有回头搭话。愤愤地抓住缰绳,“还留在这里等死么,快走。曹忠,掩护!”    陈熹惊醒过来,意识到自己这两天过得实在混混沌沌,被陈德和细娘的事情闹得心慌意乱的。“我不信是大哥的手法。”她说服自己,也是说服珩清,一扯缰绳跟在珩清身后就跑。    这些杀手,连杀人都保持绝对的沉默。除了死掉后摔倒在地上的碰撞声,甚至都听不到兵刃交接的声音。这些人发现陈熹和珩清在队伍中先行离开,立即分开两队,一队缠住曹忠一队跟紧珩清他们。    一路狂奔,根本没有机会交流。珩清脸上露出罕见的紧张,直到马匹到了山崖边,陈熹惊叫,他才勒住马绳。两人汇集在一起,只见前有杀手逼近,后有山崖,根本无处可逃。珩清看了眼陈熹,快速下马,抽出扇子。    脑子刚转过现在就不要装潇洒了,珩清一甩扇子,扇骨撑开,成了一把利剑。难怪上回摸一下扇子,表哥的反应那么大。陈熹下马,摸了下自己手腕上的暗器,好在她没有褪下。    “你下什么马!捣乱。”珩清侧过头看向和他并肩站立的陈熹,又转了神情,眉眼弯了弯,“我跟你讲,小熹,你先回京。等我回来和你成亲。”    好吧,flag二连击,简直就是打完战就回老家结婚的进阶版。    果然,还没等珩清的扇骨剑或是陈熹的暗器有用武之地,就看对方手一扬,白雾扬起。转眼之间身体失重,两人往后仰倒,直跌山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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