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着良心来讲,陈熹见到珩清是相当愉快的。只是她一个女伴男装的,又不能扑上去去说人家好好想你的话,只能露出礼貌的微笑,手一指石凳:“表哥既然来了,就一起用些点心。”    珩清眼睛微微一眯,从上到下把陈熹看了一通。摇摇头:“你忘了我们在做什么。”    陈熹忙探头看看亭子外头,曹忠相当配合的冒出脑袋摇摇头,又缩回阴影。其余的,大约风家下人都涌去帮忙宴会,此时在这个小小的花园里,没有半个人。她耸耸肩:“我不是忘了,我是根本不知道。”你们两位大哥,剧本没有给她,她就算想配合也无从下手。    看珩清不说话,陈熹也不招呼他了,自管自坐下:“你看,我没去宴会,就是担心自己落出马脚给你们添乱。”    珩清笑了笑,拿扇子轻轻拍了下陈熹前额:“你这口气,倒像是在怪我。”陈熹别过头不看他,珩清反而识趣地坐在她身边。人凑近,语气开始温柔起来,“我跟你讲,当时也是因为得到消息,那些人要下狠手干掉你。我和大殿下商量下来,只能用这招置死地而后生。”    陈熹“恩”了声,侧过头想问详细一些,比如别人怎么会相信珩清是陈德之类的。只是这该死风流的珩清坐得实在太近,她不过稍微头动了动,就差点点碰到他的脸颊。    离得太近,好像从来没靠得那么近过,珩清的眼睛弯弯的,嘴角也是弯弯的。人好像有点呆住,还是时空突然扭曲了。就算她往后躲,珩清的脸还是离得那么近。    陈熹心里慌张,刚想站起来,就听珩清急忙忙地轻呼:“哎呀呀,表弟,快快,我眼睛进灰了,疼死我了。”    “你等着,我给你喊人去。”    “喊什么人啊。我跟你讲,人来了我眼睛都瞎了。你就帮我把灰吹出来不就行了。”    也对,陈熹站起,看珩清满脸无奈地仰起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怜兮兮的等她解救。心里升起一股好笑,人微微往前伏,手指轻轻按住他的眼帘,噘嘴轻吹一口。    “好了吗?”    “你吹得是仙气哦,哪里那么快的。”    陈熹轻哼一声,刚要再吹口仙气。珩清那厮,像是眼睛一下子被伤到。嘴里喊着:“好疼好疼。”手就乱动。带着陈熹站起不稳,人往他身上倒去。    完蛋,陈熹脑中警报拉响。万一落到他身上,胸前那两团,虽然用布缠着紧紧的,但总归不同。    “阿熹,我给你送好吃的。”细娘的声音及时出来救场。细娘出现同时,珩清伸手扶了下陈熹的腰,帮她站稳。珩清自己依旧悠悠闲闲坐在石凳上,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陈熹猛然惊醒,回头看珩清两只眼睛没瞎。再看细娘脸涨得通红,不知道是气得还是羞愤的。秋词则躲在细娘的身后,冲陈熹拼命使眼色。    “这位大人,我们家三弟毕竟是正经人家的贵公子,还小呢。有些事情,请大人高抬贵手。”    珩清听细娘这么一句,不怒反笑。他眼睛一眯,扇子唰地打开笑问:“咦,这位姑娘,刚不是说这位公子是丰京来做客的么。何时成了你家的?”他是多聪明的人,看细娘对陈德的神情就能掂量出细娘的心思。珩清又一向不会对其他人客气,说话也好做事也好,从来不见他留余地。    果然,陈熹心砰砰乱跳,知道珩清要揭人伤疤了:“姑娘就算一门心思要攀上丰京贵客,这自降身份求嫁,是会被不领情的。”    细娘这暴脾气,刚叉腰开骂,陈熹慌忙挡在两人当中。转过头冲珩清露出求你好歹少说两句,但你刚骗我我是不会放过你的表情,再转过头对细娘劝:“细娘,你别往心里去。我们在丰京见过这位大人,也曾行过礼,刚是叙旧罢了。”    细娘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狐疑地看看珩清,又看看陈熹。最终幽幽叹了口气:“既然你也喜欢这种,我也不说什么。陈大哥知道么?”    “我要知道什么?”陈德脸色不大好看地从一边走出。    这是怎么了,宴会到底给谁开的啊,两位主角都在花园里摸鱼,到底谁在招呼那些商家。秋词脸上神情垮了,不再乱做暗示,认命地走到陈熹身后。    “你们都在这里,那谁在应酬?”陈熹说出疑惑,顺便转移话题。    “不用应酬。”珩清依旧老神在在,居然还挥手招呼陈德,“那位兄弟,一起来坐。”    陈德往前迈了一步,侧首对细娘关照:“我和,我和这位大人有些事谈。你帮我们暖些酒菜,送来此地可好?”    等细娘离开,园子里只剩下他们几个加秋词。珩清手挥了挥,他的固定黑衣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来,躬身行礼:“周围已经清静了。”曹忠也跟着从阴影中出现,冲陈熹点点头,再次隐了下去。    果然曹忠比王阆要靠谱多了啊,陈熹感慨两声,才突然意识到似乎很久没有见到王阆了。要不是后面几次他玩忽职守,对陈熹来说,王阆不用吩咐就能知道她想干嘛的特技,其实还是很好用的。    陈德沉默片刻,似乎想要打破此时僵局,开口问珩清,“怎么样,那边相信吗?”他察觉到陈熹疑惑地挑了挑眉毛,解释道,“珩清虽然拿着我的令牌,但我知道霍家多疑,不知道有没有相信。”    “令牌不可信,可他们知道,大皇子身边还有一位美若天仙的玲珑姑娘。”珩清胸有成竹,他收起刚才笑嘻嘻的神情,侧头想了想,“我们所带的粮食和赈灾的银子,确实是不够的。大皇子,拿风家开刀,你可舍得?”    陈德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反问珩清:“眉州及周边商户不止风家,为何独独拿风家下手?”    珩清嘴角一勾,“零零碎碎的处理,多么麻烦。还不如直接,”他扇子一挥,轻轻敲击在石桌上,“省事。”    陈熹左右看看,这两位仁兄就算是打哑语,她也是听懂了。这就是典型的,吃土豪用土豪靠土豪自己变土豪的套路。不过,让风家出钱便可以了,为什么表哥说的像是要杀人。    “你们,不是在聊要干掉……?”陈熹不敢说出口,手指往下点点表示此处。看珩清飞快转眼看向她,眼睛笑得弯弯的,一点都没有瞎掉的模样。还听珩清换了语气,点头轻快地说:“我跟你讲,我们小熹真的变聪明许多。”    头疼!陈熹揉了揉眉间:“首先,麻烦你们连名带姓的叫我。其次,拿钱就好了,干嘛还要人命。”    “说得对。”陈德一秒内赞同,反过去问珩清,“熹儿仁善,还是不要杀人为好。”    珩清倒是一点都不介意似的:“陈熹,你决定了,那就这么做吧。”    陈熹猛然间背脊发凉,仿佛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不等追问到底怎么回事,珩清笑眯眯地转移话题,“既然不能抄了风家,那咱们就得向宴会上干坐着的那些商户讨钱了。不过听上去,他们都穷得很,不肯掏银子。咱们也不知道要耗到什么时候去。”    这个不难啊,陈熹嘿了一声:“这个我会。你们饿他们几顿,不见得饿死。自然给钱。”    “怕是难。”陈德摇头,“饿要饿上几天,才知道我们是下了狠心。可我们的行程耽搁不起。从出发至今近一月,还没给灾民送上粮食,也没查清赈灾银子落到哪里。只怕……”    陈熹明白陈德的意思,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生命。她看向珩清求助,表哥是最有主意的。可是,珩清显然不想管,他慢悠悠地看天看地,看旁边那丛开得乱七八糟的花花草草,就是不接受陈熹的信号。    可恶啊。陈熹想了想,珩清要拿风家开刀,一方面风家钱最多,利益最大化。另外一方面,按风家在眉州的地位,处理了风家算是杀鸡儆猴。这个办法,虽然残酷,但能最方便快速达到目的。    “我跟你讲,有些时候,是没法样样都能顾及。何况,风家也不是咱们至亲血脉,咱们快快处理了快快交差。有多的时间,咱们还能逛逛再回丰京呢。”珩清眼梢扫到陈熹皱着眉头,心里到底对陈熹没法狠下心,还是开口说话。    “至亲血脉!”陈熹一下子惊醒,被点破了僵局,抓住珩清的胳膊,“表哥,你说得对,人都会在意自家的至亲血脉。”    珩清嘿嘿笑了几声:“怎么?虽然咱们是表亲,但我颇是在乎你。”    陈熹脸来不及红,脑中的主意已经说出口:“第一,我建议咱们此行少杀人。”这句是针对珩清的。“第二嘛,刚表哥那句至亲倒是让我醍醐灌顶。不杀他们,也不饿他们。就说旱灾少了收成,少了人力,已经派人去他们府邸,把他们家的子子孙孙都带去做苦力。要接回小孩,就给钱。”    “他们会愿意?”    “那是。谁不想家里子孙绵延,最最宝贵的就是儿子孙子。”    “要是说愿意将小孩送去做苦力呢?毕竟有些人重权重钱,可不管至亲血脉的。”珩清斜乜她一眼。    陈熹没意识到珩清话里的含义,她眯了眯眼,发出和珩清一样的论调:“虎毒尚不食子,要是他们没人性,就不用和他们客气。”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