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年十五日,锦熙候府一路正门大开,游廊上方挂着彩穗各色宫灯,衬得如同白昼。
小卢氏差人请了族中男女,在家中设宴,女的去了后院搭戏棚看戏,男的则在正厅抬了五张炕桌,设了酒杯勺箸,热热闹闹的欢聚一堂。
“勋哥儿再过半月便是及冠了吧,可卜筮了吉日?”开口询问的是乐正族中老人,锦熙候要称呼一声族叔的。
“正是,已卜筮了吉日,便是二月初二,龙抬头那日,知冠礼便在宗庙里举行,我已给容老爷子去了信函,邀他做上宾来勋哥儿加冠。”锦熙候笑道。
“容老爷子德高望重,若能请到他来,便是勋哥儿的荣幸了。只他年近古稀,到时可要好好伺候着。”那族叔又道。
“那是自然。”锦熙候回道。
“那世子的吉日可卜筮了?”突然有人发问道。
此话一出,房间里瞬间静了一瞬,锦熙候面露尴尬,众人这才记起,世子的生日同乐正勋差了不过半旬,此事当时让人引以为羞,如今被大大咧咧提起,便有些难堪。
“世子回来了!”下人话为报完,已进来一位年轻的公子,他目若点漆,剑眉入鬓,仪表天然磊落,满身阳刚之气。
“见过父亲。”乐正鸣向侯爷请了安。
见到儿子如此优秀,锦熙候不觉骄傲,腰杆挺直了些,道:“还不见过各位族叔族伯。”
乐正鸣拱手,众人哪敢受他的理,忙笑道:“世子可是去了哪里才回来。”
“晋国公他老人家身体可还好?”
“世子当真是人中龙凤,锦熙候好福气啊。”
乐正鸣向来觉得女人呱噪,却不知男的也如此话多,只忍住不耐烦回了几句,便要告退。
“二月初二要在祖庙为你兄长加冠,到时你要到场。”锦熙候道。
“陛下派了差事,不日就要启程,估计要离京一月有余。”乐正鸣道。
锦熙候蹙眉道。“那你的及冠礼…”
“祖父自有安排,不劳父亲费心。”乐正鸣说着,人已出了门口。
“这孩子也太过无理,我竟是管他不得!”锦熙候冷笑道。
便有族人起身笑劝道:“世子领的是皇差,最是体面不过,如今显身成名,便是祖宗庇佑,家族的福气了。”
乐正鸣才不管他前头敲锣打鼓,兀自回了自己院落。院门紧闭,里头传来一阵女子的笑声。乐正鸣用手扣门,里头的诸人玩得正欢,哪里听得。
乐正鸣心里一阵烦躁,一脚就把门踹开,轰的好大一声响起,吓得里头的丫鬟婆子面如土色。
“世子爷回来了。”还是乐正鸣的乳娘黄嬷嬷上得前来,骂道:“一群烂了心肝的小蹄子,也不看看今个是什么日子,只顾玩闹,还不快来伺候!爷您快进屋坐坐,老奴给您倒茶。”
“不必了,帮我收拾四套衣服,我要外出一旬。”乐正鸣没好气道。
“罗兰,还不快给世子收拾去。”黄嬷嬷如得了圣旨般,呼大唤小的折腾起来。
“世子爷您先进屋稍候,这外头冷。”便有一细条身材,容长脸的丫鬟上前来请了乐正鸣进屋,又给他端来热茶。
乐正鸣觉得这女的长得有几分眼熟,一时却想不起来,便问:“你叫什么?”
“奴婢是木槿,几个月前多亏了世子救命之恩…”
“哦哦,我记起来了,原来是你。”乐正鸣摆摆手道,吹凉了茶,一饮而尽。
木槿好不容易在他面前露了脸,必要留下点印象,便放下身段来,又给他斟了茶,柔声道:“世子真是事务繁忙,从年初至今才回来一次,出门在外可要多注意身体。”
乐正鸣突然想起之前祖父的话,那户姓黄的人家可能是有问题的,便面色古怪的瞪了她一眼,道:“下人要有下人的本分,不要乱打听主子的事。”
木槿顿时气了个倒仰,她不过是想展示一下贤惠,谁知乐正鸣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又见门口有几名小丫鬟探头探脑的吃吃的笑,脸也羞红了,捂面回了房。
乐正鸣乐得清静,等了不消半刻钟,便见名面容端丽的丫鬟提着一包裹进来,行礼道:“罗兰回世子话,包裹已收拾好,可要打开清点一下。”
“不必。”乐正鸣接过包裹,套在肩头,转身就走。
待到他走远了,院子里的丫鬟们又出来窃窃私语。
“本以为她们两是世子带回来,会刮目相看,黄嬷嬷还破例提拔了当大丫鬟,接过呢,啧啧,连名字都不记得。”
“可不是,那木槿还以为自个儿是名门大小姐呢,成日端着架子悲春秋,这回好了,扯着她的花枝哭去吧。哈哈哈。”
“还是那罗兰沉的住气,早早攀上了黄嬷嬷,也不多往世子眼前凑。”
“你以为她是攀上了高枝,世子的乳娘共三个,这黄嬷嬷就是最不得用的,方才被送到这锦熙候府里管理后院。”
直到听到不远处有动静,才连忙消了声响,各自做事去了。
乐正鸣牵着马走在街头,到处熙熙攘攘,挤得他心里烦躁,每次回侯府感觉比上战场还累人。
走至两路十字,前头一阵喧闹声,原来是街上摩肩擦踵,有人磕碰到了,便生了口角,眼见着就动起手来了。
乐正鸣想离开,却又被人往前挤了挤,便听到有人在说:“新年新岁的就来寻是非,可怜那三个女娃娃,小的那个都被吓哭了。”
“就是,那小姑娘都说要赔了,还不依不饶,该不会是碰瓷的吧?穿得倒像富贵人家的小姐。”
“诶诶,动手了!哎哟喂!当心别打错人!”
现场顿时一片混乱,乐正鸣眉头一蹙,好好的路都堵住了,便挤开人群到了前面,只见里头一群丫鬟侍从扭打成一片,一个女的还手持发簪鬼鬼祟祟的朝旁边三个搂在一起的女孩走去。
“都住手!”乐正鸣爆喝一声,如同爆竹声响,喧闹的声音孑然而止。“我乃刑部侍郎,是谁在此聚众闹事!”
围观的人群一听,连忙摆手后退,不一会就让出正中间纠缠着的几个人。
乐正鸣定睛一看,哟呵,还都是熟人。
“表…表哥…你怎么在这?”手持发簪的那女子,正是浓妆艳抹的邱意浓,她本想趁机给沐卉脸上来一下,反正现场这么乱,她毁了她的容,也可推说是被人挤的。
“你说,发生什么事了?”乐正鸣却是冷冷扫了她一眼,走到沐卉面前问道。
此时沐卉正蹲着身子搂住抽抽嗒嗒的沐铃安慰着,突然一团高大的身影罩住自己,方才反应过来,直起身道:“回大人,我妹妹走着不知被谁撞了一下,不慎摔倒,碰到这位姑娘的灯。这位姑娘说是我们弄坏的,要我们赔。相协赔银两她也不乐意,反而差下人动起手来。”
地上果然躺着一盏六角宫灯摔在地上,上头的纱绢被扯烂,坏了那幅吉祥如意的图样。
邱意浓闻言,忙解释道:“表哥,这灯可是姨母给我,是宫里头赏赐下来的!”
众人一听,倒吸一口凉气,宫里头的东西,那可就是稀罕物了。
“呵。”乐正鸣却是冷笑一声,道:“你还真像两头猪,因为一头猪已经不能形容你的蠢。这种宫灯每年定制岁暮时,诸王公大臣皆有赐予,侯府里挂着的没有百盏也有数十,值得你当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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