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中三轻倚着书架,苍白的指尖滑过那微黄的书簿,道:“夫人诚心礼佛,我亦日日住在佛祖身边,贪嗔痴自是不敢靠近。何况我本是颠沛之人,得夫人庇佑已捡了一条命,还求什么呢?”

司空綪雪见他十分能安慰自己的模样,更加地心疼他,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见廿中三抽出一本书来随手翻开,道:“世间的风景都在书上。我未曾见过人世美景,自是心中不作他想。细细想来,倘若我能得一日自由,怕是回来再也不能受此拘束。所以,不如一直就这样,也好。”

廿中三抬起头来,看着司空綪雪似懂非懂地兀自琢磨,伸手在她面前一拂,笑道:“小姐常去庄外玩耍吗?”

司空綪雪忆起她一十四载屈指可数的外出,叹道:“其实我也才真正出庄一次。我那时候大概八岁吧,看什么都新鲜。集市上的商品琳琅满目,虽不贵重却比那些奇珍异宝还要让人瞧了便忘不掉。那日,我还仗义救了冷秋回来呢,就是这沁荷斋的掌事丫鬟。不过她倒是和我生分了,见天地就去巴结哥哥。唉,不过谁让我和云瑾年纪小呢。”

廿中三认真听着,口中重复着“冷秋”和“云瑾”的名字,似是稍稍费解。

司空綪雪见他那样,不觉好笑:“哦,我忘了你可是隐居方外的高人了。我和司空云瑾一母同胞,哥哥司空云霆,也就是大公子,和我们是同父异母。冷秋呢,当日在集市上卖身葬母,是我让哥哥把她从恶霸手中救回来的,现在是母亲得力的婢女。你装模作样扫地的时候许是见过的,常穿粉色的衣服。晓得了吗?”

廿中三眼睫微动,目光流转落在司空綪雪的脸上。他本就深邃的眸子一瞬间幽深似遥远夜空,轻轻道:“司空云瑾……你对他可好?”

司空綪雪扶额叹道:“他这个人当真麻烦。哪句话说的不衬他的心意他便独自躲一边生我的闷气。我是他的姐姐,自然是想多疼爱他一些,却必得顾念着他的情绪小心翼翼,久而久之,我们姐弟竟是疏远了。”

廿中三将书合上,放到书架上,道:“小公子他的确有些辜负小姐的疼爱了。”他转回身,笑道:“你若能时常过来给我讲讲庄中故事就好了。”

司空綪雪“嗤”了一声,道:“现在最有意思的事不就是你啦。说书的也最爱讲你这种故事了——芜茗山庄戒备森严,小厮中三隐匿数载。妙不妙?”

廿中三目光一紧,脸色骤变,一直如轻风细雨般的语气也凌厉起来:“朋友之义贵在守其秘,忠于言。昨日击掌为誓,你可是答应了我的。今日反倒拿这当玩笑,当真是女子不可轻信矣。”

司空綪雪知道廿中三是个少年老成虽未见惯风雨却是个心思绝对沉稳的人,这时见他骤然失态,气急败坏,虽然有些尴尬,但又觉得他闷在此处经年累月太过乏味,存心想逗他一逗:“开开玩笑嘛。唉,倒是一时忘记你是独自生活,不与人交流的。放心好了,我虽是女子,却最敬重守信重义的英雄,又岂会做那出卖朋友的事来?你这故事虽好,是大家喜闻乐见的类型,我发誓,我再不提了。若说……也只在梦中说。”

廿中三余怒未消,转过头去望着一架子书不再说话。

司空綪雪伸手拉拉他的衣袖,央道:“不要生气了。我知道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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