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大雾。

天地之间只有一片白。

海上无风,雾便不知何时可散。

海上虽无风,宫本宁次却觉得有微风拂过面颊。

有个词叫“意气风发”,形容的就是如今的他。

身为东瀛武士家族、宫本家族的庶子,他在家中一向不受重视。明明文韬武略,却得不到应有的支持。

但过了今晚,一切都会不同!

因为就在今晚,他要凭自己手中的力量,灭了海沙帮!

所有的手下都是他找来的,所有的计划都是他指制定的,所有的功劳都是他自己的!

用不着家族帮忙!

一想到此役之后,自己的武勋就会超过家族重点培养的那几个,他就忍不住兴奋。

握着名刀细雪的手,也因此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他发现有个青年水手蹲在甲板上,好像在打扫卫生。

“你在干什么?”

青年水手看见他,立马露出恭敬的神色,说道:“回宫本君的话,小的在清理甲板。”

“清理干净了么?”

“还差一点。”

宫本宁次看了眼甲板,上面并没有什么污渍:“差不多就行了,不用太干净。”

青年水手恭声道:“是,小的这就把东西收起来。”

宫本宁次点点头,对青年水手印象很好,因为他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弟弟。

他的弟弟虽是嫡子,却对他一向顺从,就和青年水手一样。

“等会儿开战之后,一定要小心谨慎,可别把命丢了。”

青年水手受宠若惊:“是,小的谢宫本君提醒。”

船尾忽然大乱,一阵刀剑相击声过后,又恢复平静。

宫本宁次从容道:“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手下快去快回,禀道:“有一个女人想偷偷上船,被贺老大抓了。”

“人呢?”

“贺老大带走了。”

宫本宁次皱眉道:“什么时候了,还管不住自己?让他把人带过来!”

“是!”

没过多久,就有一个粗壮汉子拎着一个少女,大步走了过来。

少女被粗绳绑住了手脚,连挣扎都有所不能。

“宫本君,你不是说‘战利所得,各归己有’?怎么……”

宫本宁次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我说的是战后。如果海沙帮此时阻击我们,你要如何应战?”

贺老大垂下了头。

“那这个小妞怎么办?”

他指着柳青衣问道。

宫本宁次看了眼柳青衣。

他即便经历过许多女人,也不得不承认,柳青衣有一种别样的魅力。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那就是“青春”。

青春意味着不成熟,却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青春无敌。

青春就像夏日的烈酒。

而她冷静的神态,就是烈酒里的一块冰。

“这位姑娘,是海沙帮的吧?”

柳青衣一言不发。

“贺老大,你打伤了她?”

贺老大大步上前,一巴掌扇在柳青衣脸上:“给老子说话!”

柳青衣一声不吭。

宫本宁次怒道:“够了!士可杀,不可辱。贺老大,你给她个痛快吧。”

贺老大皱眉道:“这小妞是我抓到的,你让我杀了她?”

“你若不杀她,我就派你看着她。至于海沙帮里的东西……”

贺老大一想也是,等会儿开打以后,总不能派个人看着她?可是不派人看着她,很容易出事。还不如把她杀了,干脆利落。

他抽出单刀,就要一刀把柳青衣捅死。

柳青衣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是来找刘毅的,结果没找到刘毅,却落到了敌人手里。

至于为什么来找刘毅,她当然不会承认,是担心他的安危了。

她死到临头,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刘毅死了没有?

死了最好,这样自己黄泉路上就有伴了。

如果他没死,他在哪?

会不会像自己担心他一样,担心自己?

她正胡思乱想,忽然有人叫道:“刀下留人!”

宫本宁次一看,是那名青年水手,就问:“怎么?”

青年水手道:“能不能让小的看着她?小的武功不行,等会儿就不上岸和大家争了。”

宫本宁次心想:“此人临战心怯,就找了这么个理由,倒也聪明。”

他并非残忍成性之人,对青年水手印象也很好,就要点头。

贺老大却道:“小子,我的女人,你也敢抢?”

青年水手道:“小的只是替贺老大看管,绝没有非分之想。”

贺老大道:“替我看管?说得好听!等会儿我们在前面拼命,你就在后面胡搞?你想的也忒美了!”

海盗们低声大笑,笑青年水手胆小好色、痴心妄想。

他们不敢笑得太大声,只因宫本宁次有令,不可惊动海沙帮。

青年水手也笑。他笑了一会儿,说道:“贺老大既然看出来了,那小弟也实话实说。其实小弟以前被她欺负过,所以就想趁这机会把仇报了。贺老大能不能给小弟个面子?”

贺老大不屑道:“你是什么东西,我凭什么给你面子?”

青年水手笑道:“贺老大不肯让给小弟的话,就只能听宫本君的把她杀了。这样岂不是暴殄天物?不如先交给小弟,等小弟报完了仇,再还给贺老大。”

贺老大皱眉道:“你用过了给我用?我宁可把她杀了!”

青年水手犹豫道:“那这样好了,我先不动她,等贺老大回来再说?”

贺老大狞笑道:“我一看你小子,就知道也是色中的恶鬼。这种人什么德行,我一清二楚。除非……”

青年水手好奇道:“除非什么?”

贺老大突然一刀捅了过来,目标竟是刘毅的下身:“除非把你变成太监!”

柳青衣看到这一幕,脸都吓白了。

刘毅喊刀下留人时,她就把他认出来了。见到他不但没死,还成功地混了进来,她心里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欣慰,自卑,佩服,嫉妒。

但更多的是开心。

没来由的开心。

尽管她始终认为,刘毅不是她的朋友,那只因她还不懂朋友的意思。

当她看到刘毅身处险境,心脏就像被狠狠揪了一下,几乎停止了跳动。

贺老大的刀法简单粗暴而有效。

海盗们低声欢呼,这年头公开阉人可不常见。

没有人看好刘毅的命根子。

只因贺老大在臣服于宫本宁次之前,就是海盗们的老大。

宫本宁次上位,他就是二把手。

海盗们的排名,当然是根据武力的高低。

贺老大刀一出手,转眼间就递到刘毅身前。

在使刀用剑的诸般法门中,没有一种是比“刺”更加快捷的。

因为刺是一条直线,能够最大限度地利用刀剑的长度。

说实话,贺老大突然出手时,的确吓了刘毅一跳。

他倒不是没有准备,只是没有想到,对方下手会这么狠而已。

他虽然没有学过身法,但他身上穿着一百斤重的臂甲和铁链时,依然能够行动自如。

贺老大的刀还未至,刘毅的人已不见。

不是不见,而是躲到了一边。

刺击虽然最快,却也是最好躲的。

因为直线的终点,只是一个点而已。

海盗们“咦”的一声,感觉这小子还有点本事。

逃命的本事。

可惜逃命的本事再大,也不会改变结局。

贺老大一刀不中,当然不会善罢甘休,第二刀如附骨之疽,接踵而至。

目标竟还是刘毅的命根子。

“小子,你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乖乖地让贺老大阉了你吧!”

海盗们低声大叫。

贺老大的刀很长,刘毅手中无刀,又没学过空手入白刃的功夫,不敢贸然接招,一躲再躲。

他退后几步,就退到了人群的边缘,身后就是围观的海盗们。

几个海盗伸手推他,将他往贺老大的刀尖上推去。

他反手从一人腰间拔出刀来,猛地一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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